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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南阳站在高处俯瞰山谷,着一身白衣华服,宽大袍袖被山风吹起,衬着他秀气清雅的容貌,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客。他问身旁手下:“便是这里?”那人恭敬道:“回侯爷,正是这里,不过他们的人先一步找来,方才已经离开了。”“无妨。”淳于南阳笑了下,一派儒雅风度,“长丰的太子殿下,看起来不是无能之辈,身在昕州查案,几次三番遭遇刺杀,却还能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安之若素,沉着应对秣京城里的变故。他那个弟弟想扳倒他,呵,怕是不容易。”“侯爷,那我们还要派人去……”“既然敌人没做成,那便可以交个朋友。”淳于南阳拢袖道,“两边都想借刀杀人,而我跟这位太子殿下,恰恰是被借的两把刀。事已至此,何必伤了自己,成全他人呢。”“侯爷高见。”手下询问,“那我们还要去这村里看看吗?”“山野之地,无甚稀奇,走吧。”说罢,淳于南阳转身离开。那头白千庭收回视线,啧啧道:“要出大事咯。”江顺吃着从村长那儿讨来的酥糖,懒洋洋地说:“管他们呢。这糖好吃,师兄来一颗?”涵王动手了。这夜,九容湖畔的行宫中杀意弥漫,平日里的鸟语花香,眼下都被血雨腥风所掩盖,伴随着阵阵惊叫哀嚎,秀丽雅致的庭院山水在刀光剑影中支离破碎。“有刺客!保护陛下!”“一个不留!杀!”两边人马不停地拉锯争斗,然而禁军一方渐露颓势。刺客早有准备,于行宫中又有内应,先将那外围护卫尽数除去,再用火箭逼得众人聚于一处,之后便是大开杀戒。“放开我父皇!”“太子”凄厉大叫。皇帝病体沉重,根本无力起身奔逃,侍卫背着他没跑出几步,便被刺客围堵。“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皇帝气若游丝,颤巍巍地指着一干叛贼,“是谁……谁派你们来的!”无人应他。人群中,忽有一人高呼:“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太子无良!弑君谋逆!其罪当诛!”行宫里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皇帝绝望四顾,气得几欲晕厥,怒叱道:“谁驾崩了!朕还活着!朕……咳咳……太子贤良,恪守孝悌,岂会做出这等腌臜之事!涵王,把涵王给朕叫来!竖子无德,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哇!”“太子”被硬生生泼了一身脏水,咬牙切齿:“李延铮,你迟早会遭报应的!”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刀剑铿锵中。“父皇!!!”太子恋权已久,借陪同疗养之机,欲逼迫皇帝退位让贤,皇帝不允,则弑君谋逆。涵王救驾来迟,奈何先帝已逝,只堪堪将太子擒下,待宗正寺严查定罪。好一出移花接木,颠倒黑白。眼看皇位唾手可得,李延铮立于九荣湖畔,总算是松了口气。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李延铮回首望了一眼,欣然道:“外公动作倒是快。”“涵王好雅兴!”裕国公邵轩朗声道,“半夜三更来此地给陛下请安?”李延铮神色一僵,慌忙回道:“裕国公有所不知,太子觊觎皇位日久,已对父皇起了杀心,方才他派人……”“哦?我那侄儿深得陛下宠爱,皇位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何必急于一时?倒是涵王你……”裕国公高举令旗,身后的护国军齐刷刷地将长枪指向李延铮,“不在封地好好待着,何时回的京,又是从哪里要来的兵权?此时此地,究竟是想做些什么?”“父皇真的被太子杀了,方才行宫内乱作一团,裕国公若是不信,大可进去一看……”李延铮还想拖延时间,边说边往南面看去,盼着外公率兵来援。“涵王在等谁?”赵梓从南面阴影中走出,漠然道,“是在等袁大人吗?”他挥挥手,谏议大夫袁为杰被五花大绑着送到李延铮面前。李延铮肝胆俱裂:“你们怎么敢!”赵梓道:“袁大人擅用兵符,夜半调兵,实在可疑,下官斗胆,先将其暂且收押,等候陛下查清原委,再做发落。”“都说了,父皇已经驾崩了!”“谁说的?”赵梓冷声质问,“谁说你杀的那个……是陛下了?”“那边怎么说?父皇还好吗?”少微正提笔疾书,没时间去看秣京传来的信笺,让沈初看完了告诉他。“陛下一切安好,说三仙湖的鱼很是美味。”沈初一行行看着,事无巨细地禀报,“五殿下太过淘气,把殿下您的螭虎纹玉璧给摔了,漫陶催我快把胭脂给她带回去……”“说重点!”“哦,涵王果然中计,在九容湖的行宫下手,杀了假皇帝,想栽赃殿下您不成,反把自己全族赔进去了。此外,涵王一党,除了谏议大夫,还有户朗中将、左仆射、宗正寺少卿等人,也已一并抓获。”少微搁下笔,叹了口气:“九容湖行宫所有伤亡将士,予以重赏厚葬,还有那位假扮父皇的老丈,照父皇的意思,赐他子孙爵位,赏田地金银,切不可怠慢。”“那老丈本就病入膏肓,是他自愿……”“人为我死,岂可轻之忘之?”为他研墨的昭肃不由顿住,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的心还是那般绵软,可想当年那一声令下一场洪水,令他背负了多么深重的罪责。少微将信笺封好递给昭肃:“你去把这封信交给渠凉王。”昭肃接了信,颔首。“顺便帮我带句话,就说……”少微笑了下,“就说我这把刀,不是那么好利用的。”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太子说:“亲我一口,我就既往不咎。”第49章安远侯渠凉王失算了。他展开昭肃带来的信笺,扫过那位长丰太子的字迹,就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然败露。淳于烈遭遇刺杀,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只是他自认无力与那人对阵,故而作出那番斥责诘问之态,激得长丰太子允诺详查,给他一个交代。这个交代,自然就是替他除去那个心腹大患——渠凉安远侯,淳于南阳。淳于南阳是渠凉先帝长兄的遗腹子,现今渠凉王的堂弟。当年其父身为嫡长子,本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然而在一次围猎中意外堕马重伤,不治而亡。于是这王位便落在了渠凉先帝的头上,先帝短命,仅在位三年,后又传给了如今的渠凉王淳于卓。淳于南阳上头本有两位同胞哥哥,在淳于卓即位前,尽皆死于非命。彼时他年方十五,因从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