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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兴趣缺缺地抬起眼皮:“山里除了寺庙,鲜有人烟,你这些货物,难不成是要卖给鬼去?”那店家面色一变,踌躇半晌之后,说道:“您还别说,我这货物,真是卖给‘鬼’去。”白衣青年登时来了兴趣,将酒杯一推,道:“都说终南山是仙山,怎到了你嘴里,便成了闹鬼的地儿。”那店家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门道:“这青天白日,也不是我故意吓唬人,到我这铺子收货的,就是一个鬼……”最后这个‘鬼’字,他说得极其小声,生怕惊到了别桌的客人。白衣青年手抚酒杯,摇了摇头,摆明不信。许是事情在心里憋久了,不吐不快,那店家从旁掇来一条板凳,坐下说道:“那鬼每次来,都架着辆驴车,问我收五十斤米,三十斤rou,三十斤菜蔬,rou还要挑最新鲜的,之后拿竹筐装了,用驴车运上山去。”见对方饶有兴趣地听着,他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说出来:“他每月要来三五趟,我瞧他穿着打扮,也不像山里住户,有时打听两句,他便大声呵斥,骂我多事,后来实在难耐好奇,我便逮着个机会,偷偷跟他上了山,你猜怎么着?”“哦,怎么着?”那店家一拍大腿,说道:“跟着跟着,人就没影儿了!”白衣青年眯起长眸,神情有些莫测。他本就生得副好相貌,这一眯眼儿,就愈发显得招人,那店家看得出神,说话声也慢了下来。白衣青年笑道:“就此认定对方是鬼,岂非太过草率,我看,莫不是你将人跟丢了罢。”店家定了定神,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山路我来来去去走过不下百回,绝无将人跟丢的道理。”白衣青年却只笑了笑,见酒壶空了,便打发他去烫酒。见他仍是不信,那店家提起酒壶,悻悻然走了开去。白衣青年舒了舒肩,身子靠向椅背,只见霞光之中,他一双狭眸饱含戏谑地眯了起来。这青年自是木风无疑,而坐在他对面的青袍男子,不消说,便是岚山阁阁主颜少青了。店家很快又送上酒菜,木风喝了两杯,还待斟酒,突然间被身旁的男子拦下。侧过头,正对上一双谧黑的眸,他笑道:“怎么,颜兄是怪我独占了这壶酒?”颜少青自他手中取走酒壶,说道:“你现下不宜多饮。”木风伸手欲夺,却哪里是他的对手,两眼一翻,伏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阁主大人,这连着几顿都是清汤寡水,小的快要被胃里的酒虫咬死了,好容易遇见个酒铺,您就睁只眼,闭只眼,让我解解馋不成么。”颜少青道:“不成。”木风不甘心地看着酒壶,不住唉声叹气。见他这副模样,颜少青索性搁下筷子:“怎么你一闻酒味,便连腿都抬不动了?”木风满脸委屈:“那是你不识酒的好处。”“酒除了耽误事,还能有何好处?”木风凑上前道:“平日间小酌浅饮,能够通经络、健脾胃,严冬酷寒时,更能祛风散寒,而到了花前月下,那就更少不得它了,颜兄醉酒的模样,我可是……”感到对方的气息近在耳畔,颜少青握紧他的手:“如何?”木风狡黠一笑,忽然间使了招擒拿招式,自他手里夺回酒壶。就着壶嘴饮了一口,他笑道:“颜兄醉酒的模样,我可在梦里见了许多次。”眼中闪过笑意,颜少青道:“还是少饮为佳。”木风自不忍拂他好意,点了点头道:“我有分寸。”颜少青瞧了他一眼,继续举箸吃喝。木风以手支颐,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夹菜、吃菜,仿佛在欣赏天下间最美好的事物,轻叹道:“何时,颜兄才能陪我真正醉上一回。”颜少青道:“只怕你心中所想,实则是酒醉之后的事罢了。”被他道破心思,木风也不掩饰,摇头晃脑道:“子曰,食色,性也,本小爷忠于本性,崇尚道法自然。”知他歪理甚多,颜少青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同他纠缠,扫了眼角落里的货物,道:“先谈正事。”木风坐正身子,问道:“颜兄认为,那店家的话有几分可信?”颜少青道:“见鬼之事,当属无稽之谈。”“哦?颜兄料定他是在扯谎?”颜少青摇了摇头:“一个人在说谎时,眼珠会朝旁偏斜,这人说起话来目不斜视,不像是在扯谎。”未料他观察如此入微,木风怔了怔道:“那谁若对你撒谎,岂不是一眼就被拆穿了。”颜少青别有意味地笑了声。木风腹谤道:老狐狸。之后清了下嗓子,正色道:“既然他并未扯谎,你又为何说这是无稽之谈?”颜少青分析道:“如他所说,这山路对他而言熟悉至极,若跟丢了人,必会到附近查看,如此还寻不到对方踪迹,便只有一个可能。”木风‘啊’的一声,道:“这山中,必然布有机关!”颜少青点了点头:“只是不知这机关和我们要找的线索有无干系,不过跟去查探一番,总归没有坏处。”两人正说话之际,门外忽而传来一阵銮铃响。--第119章第二回:秋来轻车游太乙,暮晚挑灯烟里行(下)(修订)第二回:秋来轻车游太乙,暮晚挑灯烟里行(下)(修订)门帘掀起,进来个头戴斗笠的男子,看衣着打扮,似是个江湖客。他身后跟着个黄袍道士,约莫四十岁年纪。两人隔着半步距离,一先一后走到中间的饭桌坐下。那道士将包裹置在桌上,喊道:“店家。”店家立即招呼上来:“来咧!二位爷,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一面冲茶,一面抬眼打量二人。“打尖。”“听两位口音,是打南边来的罢,咱这自酿的米酒可是远近驰名,还有窖腌的孢子rou、野猪rou……”那青年摘下斗笠,放在身旁,又自袖中取出巾帕,轻轻抹拭脸上的汗水。暮光下,他的肤色白得几近透明,头发、眼珠皆与常人不同,是种极淡的琥珀色。见对方猛盯着自己瞧,青年面色一沉,唰地抽出佩剑,警告道:“看甚么!小心你那对招子!”眼前寒芒闪过,那店家吓得大退两步,撞倒了身后的桌子,回身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周围喜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