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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画尽管仍旧心存迟疑,但自入宫以来,她的判断还从未出过差错,心下也便稍有了些安虞。一想起方才那个明丽艳娆的少女,她不禁叹了口气,“唉,等这位孙小姐一入宫,恐怕又是个麻烦……” 一滴墨水自笔尖坠下,洇脏了未完的书法。慕容素蹙了蹙眉。她撂下笔,桌案砚台一侧的香炉香丝凝蔓,淡绯的烟雾萦萦飘绕,盘旋在空中,缓慢逝去踪迹。 · 却未想最终竟会是这般结果—— 第二日晨,孙家幺女孙岫香的急疾惊动了皇城内宫。 据闻一夜之间,不知何由,孙岫香的面部急生恶变。起先面庞烧灼红肿,奇痒难耐,未至多久,竟开始有大片的脓包浮起于面间,面部的溃烂便罢,很快便已感染了触过浓水的手臂,惊呆了众人。 此事本是小事,镇远将孙家在帝都虽势大,但以孙岫香的身份,还不至于可惊动帝妃临面。可恰在孙岫香即将入宫,入宫前夕却遭此祸疾,实在过于巧合,再加上据孙岫香所述,这祸疾的起因,竟是一盏自后宫而出的露凝膏。 而镇远将军孙震毓闻言怒愕,夜半急召太医入府,确凿了那盏由白昭仪所赠的露凝膏中,含置了可致人毁容的白皂草。 第98章 降位 “求陛下为臣女做主!” 汝坟殿内人影云集,风声急唳,气氛犹如三九之天僵冷。 跪在殿下,孙岫香泪涕连连,虽掩着面纱,可透过半露的眉眼仍可见红肿可怖的疮痕。大片的淡黄浓瘤浮在臂上,血水浸湿了淡色襟袖,恶心骇人。 她一指旁侧的慕容素,银牙狠咬,疾恨深入骨髓,“白昭仪心思恶毒!故意在露凝膏中下此□□,迫害臣女容貌,臣女祈求陛下,严惩白昭仪!还臣女一个公道!” 李复瑾静坐在上首,听闻控诉,面沉如水,静静望着殿下的一举一动。 镇远将孙震毓是个五旬左右的中年男子。 他入仕数十年,自朝堂内外摸爬滚打,何种风波不曾见过?他本是前朝遗臣,可在这新朝饱受忌疑的环境下游刃有余,拨弄风雨,足可见起手腕。相比淇啸天,孙家的势力虽不如其庞大,却更为深晦稳固,不至受帝王忌惮,却也不容小觑。他自凉复国,一向势头中立,互不获咎,直近些年,才略显向淇氏靠拢之意。 可惜孙震毓在朝中长袖善舞,家务事却摒掌得颇为糟糕。孙府内苑各房夫人姨妾宅斗喧烈,闹得他本该子孙满堂的年纪,却子嗣凋零。孙震毓原配夫人一生不曾生育,而今的正妻乃十余年前扶持,十余年久仅有孙岫香这一嫡女,自是万般宠爱,任由惯纵。 而今自己视若明珠的女儿却橫遭祸端,孙震毓自是悲痛至极,亦震怒愤恨。他徐徐下跪,凝肃道:“陛下,老臣不才,膝下子嗣单薄。岫香虽为女子,但到底尚未出阁,如今岫香容颜毁尽,复原无望,恐怕后生……臣,央祈陛下念臣劳苦,秉公处断,还岫香、给天下一个公道!” 李复瑾抿起唇。 面无表情地寻过殿中众人,他的视线落向案上那一盏露凝膏之上。雪白的面膏香气淡拂,他轻嗅了嗅,凝声询问:“钟太医,敢问结果如何?” 钟太医恭敬颔首,答:“回陛下,此面膏中,确含白皂草。” 李复瑾呼吸一窒。 孙岫香怒火攻心,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拼命叩首,“求陛下做主,求陛下做主!白昭仪嫉妒臣女容貌,暗使宵小迫害臣女,求陛下严惩白昭仪这毒妇!” 如珠的泪水涕下沾襟,闻声又是格外的凄厉,听得满堂之人心神戚戚。 “望陛下严惩。”孙震毓亦一瞬俯首,低声请求。 一直静立旁侧的淇玥幽幽一叹,颔首出言,“陛下,岫香表妹年纪尚轻,容貌尽毁,对于女子是何打击?如今人证,物证皆全,臣妾恳请陛下,务必严惩真凶,以儆效尤!” 这一言一语逼得甚急,李复瑾的心头平起了几分烦躁。他眉峰微蹙,瞥眼望向慕容素,那个清颜素衣的女子一直面色沉静,超乎寻常的冷定淡然,只是面容却微微泛着苍白,身体亦是冷硬着。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听见他的问语,她抬了抬眼,目光只是一扫,又迅速落了下去,唇角扬起一分讥嘲,“孙大人与皇妃娘娘话已至此,哪还有臣妾开口的份!” 淇玥冷笑,“是你自己作恶多端,无怪他人。你在露凝膏中下毒,迫害孙岫香,罪大恶极,你可敢认?” 慕容素却笑了,螓首微偏,淡淡回视她,目光冰凉,“臣妾不曾做过,自然,是不敢的。” 胸口猛然一滞,淇玥只觉一口气忽地塞在了胸膛,腾地灼起了怒火,“你……” “陛下!”琉画跪下来,打断了淇玥的话,“此事绝非我家娘娘所为,那露凝膏虽乃娘娘亲赠,却绝未置其他草药,陛下明鉴!” “不懂规矩的下婢,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淇玥刹时怒极,言行疾厉,一脚踹过去,“再说,若是你家娘娘所为,岂会教你知晓?!” “皇妃娘娘有所不知,赠与孙小姐这露凝膏,乃奴婢亲手所递,期间并未经过娘娘之手。而且这露凝膏,都乃娘娘亲制后分装留存,既是同批所制,怎就娘娘使用尚安然无事,孙小姐那一盏便有毒呢?” 淇玥冷傲地拧着眉,“照你所言,难道这白皂草是孙小姐自导自演的不成?!” 孙岫香闻言大惊,立即躬身下去,哀泣道:“陛下,臣女爱惜容貌,怎会舍己面貌诬害白昭仪?这定是白昭仪一早便下好了药,妄图谋害臣女!” “娘娘怎会提前知晓你会上门讨要露凝膏!”琉画也心急了,不免动了意气,紧紧握住拳,“再说,昨日娘娘本不愿给,是你多番哀求娘娘,这才勉强赠你,怎就被你这般反咬一口!” 淇玥骄冷地哼了一声,“无论如何,露凝膏出自汝坟殿,白昭仪此番脱不开干系!” “你……” “好了。”一道冷淡的音线,漠然低沉,打断了所有的纷争。 一室瞬间静下来。 静滞片晌,李复瑾倏地站起身。一步一步从殿上步下来,立在慕容素身前。 “可是你所为?” 当那一声问话轻轻落下,慕容素终于忍不住,心中漠然冷嘲。纵使他心中心知肚晓,她即便再蠢,也断不会蠢到自己在膏中直接置下□□,他依旧是不敢完全信任她。 定了片刻,慕容素敛袂一跪,正色拜了一礼。她仰面凝眸,面容冷定决绝,一字一句,道:“禀陛下,臣妾百口莫辩,但,臣妾未曾做过,陛下明查。” 长久俯视着跪地的人,李复瑾神色混杂,蓦地,转开目光。 “传朕谕旨,昭仪白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