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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恨,只能恨这个纷争不断的世道。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谁又能全身而退?因此他才要终结这个乱世,为天下,为自己,也是为他!“如果他能活下来,就放他回襄国吧。”李慕歌淡淡道。“主上,此举无疑纵虎归山、放龙入海。就不怕旧账未去,又添新账?”洛秋离语气转急,明显不再刻意压制。就算顾言曦活过来的几率十分渺茫,他也不想给他半点机会。“我一直放他在身边,总说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此话虽然不假,但却难逃借口之嫌。”李慕歌轻叹一声,“我对他终究还是下不去杀手。不如放他回去,至少也算除掉了身边的隐患。”经过一场恶战,一番生死。他对他,终于能够通透几分。洛秋离闻言,垂下了双眸。他的话令他无法反驳。他下不去的杀手,他自然也不能下。帮他复仇也好,随他夺取天下也罢,他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帮他达成所愿。非他所愿之事,他又怎会去做?“秋离,去吧。把顾言曦移到我这里。”李慕歌知道自己又一次令洛秋离妥协。洛秋离点点头,退了出去。屋外,寒风渐紧。南宫镜却立在廊下,手里提着件大氅,站了良久。见洛秋离走出殿门,他赶忙走过去,将大氅递到他手里,低声道:“起风了,穿上吧。”洛秋离并没有接过大氅,而是把后背转向他,对他耸了耸肩。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给大爷披上吧。南宫镜无奈一笑,隐在斗笠下的湛蓝眼眸中浮上一丝宠溺。展开大氅,他为他细心披上。他的双臂自背后环过他的肩头。他的手,停在他胸前,纤长有力的手指牵过衣带,一丝不苟地打下一个活结。耳边,寒风呼啸。温暖,却突然而至。洛秋离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转身对南宫镜灿然一笑,颊边两个梨涡时隐时现:“我说南宫镜,你怎么每次都出现得这么及时?真是想什么有什么。走!老子请你喝酒去!”南宫镜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只是迈步跟了上去。洛秋离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大喊道:“喂!兄弟,走快点!要不酒该冷了!”第74章前尘尽弃金炉小篆香,水殿暗香满。顾言曦醒来时,只觉身心飘然,放佛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只是梦过无痕,回首处只余一片茫然。暂时忽略掉盘桓在心头那种莫名的空洞,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不料这一动竟令自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种疼痛,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似乎从头到脚根本没有一处能幸免于难。他习惯性地蹙起眉头,显然对于自己现下的身体状况十分不满。“你…终于…醒啦?”耳边赫然传来一个略感熟悉的人声,顾言曦不知为何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恰好对上一双倦色深染、血丝密布的黑眸。四目相交,他的眼前似乎起了一场大雾,雾里无风,满树桃花却碎落如雨。“你……”虽觉熟悉,但张了张口,他发现自己根本叫不出这个人的名字。眼波微动,清冷如月的眸底浮上一点困惑,蹙起的眉头不禁又紧了几分。李慕歌并没有注意到顾言曦的“反常”。见他竟然奇迹般地苏醒过来,疲惫至极的脸上立刻又有了光彩,但眼中却仍有几分呆滞,几分惶然,几分患得患失。好像对眼前的一切仍有些难以置信,又或者该说是没有准备。一日,十日,百日。他从立冬守到大寒,从寒风初起等到大雪飘零。就在绝望如同瘟疫般,一发不可收拾地在他心底蔓延开来,就在他以为自己一生都要陷入这种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的等待中时,顾言曦却突然醒了过来。那抹月色终于又皎然而出,那道冷香终于又弥漫开来。这希望来得太快、太急、太突然,让他怎能不去怀疑它的真实?毫不犹豫地一把拉过床上之人,直到怀中的温度不再冰凉,手中的触感有了起伏,他才放心地长出一口气。瞬间,眼眶微热。顾言曦被他一拉,再次扯动全身伤处,咬着牙不由冷嘶一声。李慕歌闻声心下一慌,立刻放开了紧缚住对方的双臂,满眼歉然道:“言曦,我没弄疼你吧?怎么样?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是有,赶快告诉我。”顾言曦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自己与他的距离,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见对方立刻露出一脸如释重负,心中的困惑不由再次加深。这个男人到底与自己什么关系,为何如此关心自己?挚友?手足?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令他更加困惑的事情:他刚刚是叫自己“言曦”吧?但为什么他却对这个名字感到分外陌生?这时,床幔之外传来一个极其尖细的男声,压着嗓子毕恭毕敬道:“禀熹王,南宫大夫在外求见,说是来给顾军师复诊。”“哦?南宫来了?来得正好,宣他进来。”李慕歌听后面露喜色,但他的声音却让人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没有此时的喜,也没有方才的慌。有的只是沉与稳。顾言曦表面上虽不露声色,但看着眼前的李慕歌却心下大骇。什么,熹王?这个男人,竟是南方四国之首的熹国之主?虽感意外,但观他气度,却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为何堂堂君王坐着,他却能在他旁边躺着?重重垂下的床幔被层层挑起。顾言曦醒来后,终于第一次看见了阳光。虽然已是夕阳残照,但好歹也洒了满室的金红。比起青天白日,倒更显壮观。金红之中,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瘦高青年跪在下首,身边放了个药箱,想必就是来给他复诊的大夫了。只是这人的穿着实在奇怪,全身上下裹得严实不说,头上的斗笠更是遮住了大半张脸。面君也不脱帽,莫非是长相过于惊悚,有碍观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