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幸好你没有太早遇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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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问呆呆地坐在悬崖边,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说起来,今夜是除夕,本该是一家团聚,和乐融融的夜晚,他却只能一个人坐在这里,孤零零地感受着腊月之夜寒风的刺骨,身边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肩上一暖,一件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谢问一惊,回头看去,只见皇甫轲静静站在月光下,正低头看着他。 “师尊……你怎么来了!”谢问连忙站了起来。 皇甫轲低了头,声音空空落落的:“你是不是在生为师的气。” 谢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刚才对着空谷大喊大叫一定是被师尊听到了,他连忙道:“怎么会!弟子从来没有生过师尊的气,也从来不曾怪罪师尊。” 皇甫轲抬起头来,迎上谢问那坚定而诚挚的目光,过了半晌,皇甫轲的脸上渐渐泛起了一丝暖色,点头道:“没有便好。” 说着,他上前一步,碰了碰谢问的身子:“伤口还疼吗?让为师看看?” 谢问有点尴尬地笑着摆了摆手:“这就不必了吧,伤在那种地方,怎么好意思给师尊看。” 皇甫轲倒是一脸正气:“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就算都是男人,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吗。”谢问哭丧着脸道,“我都当众被你扒了裤子打到屁股开花了,现在就想在我最敬爱的师尊面前保留身为男人的最后一点点尊严都不行吗?” 皇甫轲听他这话说得俏皮,竟不由得掩着嘴地笑了出来:“你的那点尊严,在为师面前早就七零八落了,事到如今还在乎这个作甚。” 谢问心想也对,当年皇甫轲在南华山下为他治疗的时候,可是连他的裸体都看过的。 皇甫轲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好了,不拿你开玩笑了。其实你伤势如何,为师看你走路的姿势就明白了。” “师尊若是能天天这般开心,就算你一辈子拿弟子开玩笑也无所谓。”谢问一脸认真地望着皇甫轲道,“弟子就怕师尊总是把情绪压在心里,久而久之,可是会把人憋坏的。” 皇甫轲从谢问火热的目光中移开视线,垂下眼帘道:“谢问,你这无拘无束的性子,为师很喜欢,但也最怕。” 谢问奇道:“为什么?” 皇甫轲长长叹了口气,道:“你随我来。” 谢问不知所以,只能乖乖地跟在皇甫轲身后,皇甫轲领着他走进后山的一片树林之中,最后在一片墓地前停了下来。谢问知道南华门后山有这样一块墓地,但是夜里到访此处还是头一次。谢问向来不信神也不信鬼,可即便胆大如他,此刻也感到有些不寒而栗,他哆嗦着道:“师尊,你带弟子来这儿做甚么。” 皇甫轲伸手取下一只挂在树上的灯笼,用打火石点燃,然后指着前方的一块墓碑道:“这是我师尊玄鹤真人的墓。” 虽然谢问与玄鹤真人没有打过多少交道,但是他早就听说玄鹤真人与皇甫轲情同父子,师尊的师尊就等于父亲的父亲,想到这里他肃然起敬,跪下来对着那块墓碑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 皇甫轲看着他规规矩矩地磕完这三个头,轻声道:“我师尊从小就对我严加管教,他教我读书习字,教我礼义廉耻,还将他的毕生武功尽数传授给我,他要我严于律己,刻苦修行,不可以将心思花在对练功无益的其余事上。我从小没了父母,师尊就是我的父母,他说一我绝不说二,他要我向东我绝不往西。我认为师尊的话总是最有道理的,他让我做的也一定是对的。” 谢问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开始犯嘀咕:“师尊,我不是想要干涉你的家事……”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坦诚地开口道,“可是弟子觉得,就算是上古圣贤,也从来没有一人敢说自己绝对正确,玄鹤真人也不该例外。” “我知道是你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听到谢问对玄鹤真人的质疑,皇甫轲竟然没有生气,也没有一丝不悦,只是继续淡淡地道,“只是当时的我还很小,不明白许多道理,所以在我看来,师尊当然就是真理,是不可以忤逆的权威。” “师尊……”谢问听得有些心酸,“要是我能早些遇到你该有多好。” 皇甫轲听了他这话,脸色忽然苍白起来,他摇摇头:“不,你不懂。”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而痛苦的回忆,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谢问正在犹豫该不该伸手去搀扶他时,皇甫轲一只手抓住身旁一株桑竹,五指的指甲在苍翠的竹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刮痕。 “小时候,为师很喜欢小动物,经常在野外捡一些猫猫狗狗或者兔子回来,在家里养着。只可惜,每一只被我捡回来养的小动物都很短命,不出几个月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奇毙命,最长不超过半年,最短不出几个时辰,就连死法也是千奇百怪。每一只小动物死去之后,我都会陷入深深地自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他们,没有尽到身为主人应尽的责任。久而久之,我就再也不养小动物了。哪怕我再喜欢,心里再爱不释手,也不敢再收留他们了。” 谢问听得有些唏嘘,但也有些纳闷:“师尊,如果只是一次两次的话,那还能用巧合来解释,次次都如此的话,就不可能是巧合了啊。” 皇甫轲幽幽地道:“不光是小动物。还有小时候曾经跟我玩得很好的邻里伙伴,长大后跟我关系特别好的同门师兄弟,他们到最后都无一例外地死的死,残的残。后来,周围的人开始说我是天煞孤星,专克亲近之人,我开始深信不疑。觉得我生来就注定要孤独终老,所以不再主动和他人亲近。渐渐地,我开始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我觉得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都是我命中的过客,有没有他们对我来说并无差别。” 谢问听得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皇甫轲的心情他不是不能理解,经历过这样的事,不敢与人亲近也是人之常情。可是—— “师尊,你真的相信天煞孤星的说法么?”谢问一双凌厉的眸子紧紧地注视着皇甫轲。 皇甫轲眸光中掠过一丝阴霾,注视着谢问良久,冷森森地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谢问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去,望了望玄鹤真人的墓。忽然,一道灵光像是闪电一般贯穿了他的脑海。他浑身一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心头。他难以置信地颤抖着身体,喃喃道:“不会吧……” 皇甫轲再次转过身去,面对着玄鹤真人的墓:“谢问,你还记得我师尊玄鹤真人是何时仙逝的吗?” 谢问想也不想就答道:“元初六十二年,夏。”他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那是皇甫轲唯一一次失约,没有如期到南华山下来与他相见,也是因为那是他唯一一次与皇甫轲有过肌肤之亲,他以为师尊对自己有好感,正准备放手追求,却被师尊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是了,那个时候他到南华门刚过半年,皇甫轲照顾他也已经照顾了半年,按照那个皇甫轲亲近之人半年内必亡的定律,谢问那个时候早就该死了。 想到这里,谢问不由得背脊阵阵发凉,浑身如坠冰窟一般。 皇甫轲叹了口气:“抱歉,为师不该带你来这儿。你明明有伤在身,为师却让你担惊受怕了。我们回去吧。”说着,皇甫轲转过身去,缓缓迈出步子向树林外走去。他提着灯笼,那白衣飘飘的背影在这阴森的树林中显得更加清冷,寂寞。 谢问沉默地随着皇甫轲走出树林,沿着石阶缓缓下山。两人思绪重重,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谁都没有发话。来到谢问房前时,皇甫轲停了下来,转身对谢问道:“你把手伸出来。” 谢问默默地把手递了过去。皇甫轲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交到他的手中。 谢问在月下仔细打量起手中的令牌,令牌一面写着南华,另一面写着掌门。谢问满腹疑惑地道:“师尊,这是何意?” “从明日起,师尊要闭关三个月。” “三个月!?这么久!?”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南华门的弟子都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是要闭关这么久的。在我闭关的期间,虚谷真人会成为代理掌门,管理南华门中大小事务。这块令牌是掌门专属之物。见此令如见掌门人。” “那就更不对了。”谢问一脸纳闷地道,“既然虚谷真人是代理掌门,那师尊应该把这块令牌给他才是啊。” “不,这块令牌你必须收着。”皇甫轲表情严肃地看着他,“在我闭关期间,朝廷的人若是到南华门来找你和阿朔的麻烦,南华门中必定有人要行对你们不利之事,但如果你拿着这块令牌,整个南华门就没有人敢不听从你的命令,因为你就是掌门,比代理掌门更有权威。到时候,你说一不敢有人说二,所以你无需顾忌任何人,做你想做的事便可。” 谢问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他眼圈一红,手中紧紧握着这块令牌,不禁有些哽咽。 这哪里只是一块令牌,皇甫轲这是将他自己以及整个南华门一百多条人命都交到了自己手中。 皇甫轲看谢问低下头去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以为他在害怕,又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就算出了事,南华门还有这么多人替你扛着呢。孟怀瑾虽然总爱找你麻烦,但为人仗义,关键时刻是个靠得住的人。还有李初照和白子曦,那帮师兄弟是真心待你好,在你遇到危难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挺身而出帮助你的。” 谢问再也忍不住,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了皇甫轲。 皇甫轲起初有些惊慌,微微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在谢问怀中安静下来,任由他紧紧拥抱着自己,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谢问的背脊。 “对不起……师尊……” 谢问颤声道,他想为很多事对皇甫轲道歉,为自己把他和整个南华门拖下了水,也为师尊为了维护自己而背负的这许多骂名,更为刚才自己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皇甫轲可怕而感到愧疚。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松开皇甫轲,这时他眼角已经带上了笑,他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怎么,师尊,你担心你下次出关的时候,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吗?” 皇甫轲正色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谢问气定神闲地道:“师尊,你忘了我曾经是个被下了大牢的死囚犯了吗?可我现在不还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吉人自有天相,就算真的遇上了麻烦我也一定会没事的。你就放心吧。” 皇甫轲听了他这话也略微定了定神,点头道:“为师信你,不过这块令牌不用还给为师,你就当做是护身符随身带着就好。” 谢问冲着皇甫轲眨了眨眼,低声道:“师尊,你再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可要管不住自己了。” 皇甫轲默然无言,他深深看了谢问一眼,随即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谢问望着那一抹消失在朦胧月色中的白影,心头空落落的,自嘲地道:“你能给我一切,但唯独给不了我最想要的啊,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