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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无月之夜,尤显星光。 有时候很难说清漆黑的夜带给人的到底是恐惧感还是安全感。 对于此时的桑湖和陆揖来说,两者比例是相近的。 最开始的疯狂过去后,理智逐渐上线,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这场情事太过强势突然,叫人无法防备,陆揖确信自己把一切做到了完美,但终究竟没能阻止事态发展,反而走向了最最错误的一面。 陆揖很慌,不管原因如何,他都是错的,即使他是被动发情的一方,即使他已经采取了正确的措施,但施加攻夺的是他,毁人清白和未来的是他,他无法原谅自己,尤其是这人还是自己暗恋多年求而不得之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桑湖是多么渴望摆脱坤泽这个身份,他是多想成为一个普通平淡到甚至无趣的人,他是多么痛恨被强势的乾元侵犯。 如果这个人不是他自己,他一定会狠狠揍一顿那个伤害了自己心爱之人的家伙,一定把他打的涕血横流、嘴歪眼青,可是…… 这个人就是他自己,是自己亲手摧毁了自己一直以来小心保护着的易碎娇花。 如今,连维持曾经的表层体面都难以实现了吧。 最让自己羞愧的是,当意识回笼后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自己竟在心里喟叹满足,眼见这人就要彻底飞出自己的触及范围,如果能够这样短暂地拥有他一会儿,竟觉得心甘。 陆揖抽了自己两掌,这种建立在心爱之人痛苦上的可耻想法,让他厌恶却又卑微地渴望着。 自己真是个卑鄙的人啊,这下,无论是谁,都无法幸福了。 桑湖倒在青草地上,下身还光裸着,能够感觉出那里还湿泞着,想要擦擦身体却软得动不得。 他的身下有垫着衣物,却固执地将头伸出去,正冲着松润的草坪,有草叶扎到下颌、嘴唇,微痛却好香,是青草混着泥土特有的清香。 有轻风拂过这片天地,青草、灌木和树叶窃窃私语起来,动中透静,自然美好。 一切都是自己喜欢的,除了此时的自己。 泪从眼眶滑出,顺着脸颊滑到下颚,又搭上草叶的顺风车,直将这条小流灌进植物根部。 眼泪咸咸的,植物是不会喜欢的,桑湖动了动身子,用胳膊遮住眼睛。 他知道,是自己先失控了,他猜想大概和那什么“命运之番”有关,医师也提过最后几次发情期可能会有些异常,是自己太不在意的过错,事到如今讨论这个已经毫无用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明明就只差这最后一次了…… 初尝性/事的身体还在叫嚣着不堪,提醒着他这无法挽回的局面仍在持续。 桑湖忽然不想面对这一切,他要怎么活下去呢…… 多年来压抑的痛苦一下子击败了他,这就是命吗? 自己无论怎样逃也逃不出的命运? 什么“命运之番”,是“恶魔之番”吧,如果可以,他不愿意碰到这番! 泪水如泉汩汩涌出,桑湖逐渐压抑不住情绪,一点点由啜泣转为了大哭。 十岁时见到的场景从那时起就成为他心中的巨大阴影,不愿成为被那样对待的人成了桑湖的执念,对于该场景的长期恐惧和不安使桑湖的执念变得扭曲,他惧怕自己成为没有尊严无力反抗的弱势者,而幼小的孩子只能从那画面概括出来:我不能成为坤泽。 可是生活好像总是这样,像踢开一个石子一样轻松地把痛苦予以施加。 十八岁时桑湖分化成了坤泽。 从那时起,他就和心理医生有了不解的联系。 又过两年,桑爷爷和桑奶奶相继离世,桑湖彻底成了孤身一人。 葬礼上,他想,如果自己当初告诉了爷爷奶奶,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是的,桑湖这么多年都没有说出口。这也是让他每每痛苦时最后悔的一点。 如果当初说出来了,三个人一起背负的痛苦会不会比如今自己一个人的痛苦轻一些呢,然而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爷爷奶奶去世后,桑湖钱囊空虚忙于生计,去找心理医生的次数较先前更少了,但紧张的工作节奏也充实了他的生活,在公司逐渐变得老派,每每有团建活动也积极参加,他的情况越来越好转。尤其是第二性别转换技术问世后,他更加有了目标和动力,一切都在变好。 可是就在今天,他前三十五年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他已经跌入了黑暗深渊。 也许,自己还能拼一把,说不定会有奇迹啊,尽管自己已经不再满足进行手术的条件了,但是万一自己就是奇迹呢。 哭泣宣泄出大量的负面情绪,本就被折腾得疲累不堪的桑湖慢慢耗尽体力沉睡过去。 陆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此情此景,语言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