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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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的时候,陆离以为还是半夜。 窗帘外的世界昏昏暗暗,仿佛黎明来临之前的暗夜之时。 直到一串哄闹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将一切拉回现实。 陆离立刻起床洗漱。 出门的时候,陆离才明白为什么天色这么暗。 今天阴天,浓雾刚刚退散,可湿气依旧浓重,沉沉地压着,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八点半,陆离准时到了山阴县殡仪馆,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了张主任嘴里的“一把手”。 让陆离没想到的是,张先勤年纪并不大,才四十多岁模样,一脸和善可亲,不胖不瘦,衣着朴素大方。 陆离以为,“一把手”至少应该要到退休的年纪了。 更让陆离没想到的是,张先勤对她的到来表现得极为冷淡,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带去了工作间。 张先勤的工作间大了不少,东西也多了很多,东西繁多却收拾得紧紧有条。此刻,屋内正中央的位置上放着一具年轻女孩的遗体。 陆离盯着那具遗体。 女孩骨架异常纤细,头部肿胀,全身布满了紫斑,胸口、腰部以及大腿根部尤甚。 这种情况…… 她皱紧眉头,问:“多大…年纪?” 她微微颤抖的声音让张先勤一愣,转头看过去。 她的脸色虽然平静,但有些苍白。 难道是害怕? 不是害怕。做这行都那么久了,怎么可能是害怕。 张先勤回答说:“十六岁。” 十六岁? 才十六岁。 静了会儿,陆离走到床前。 “怎么…死的?” 张先勤没回答,而是仔细地打量着她。 人长得如张晓雅所说,很美,性格却和她说的温和少语,截然相反。 女人的直觉很微妙,从她剪短的几句话里,张先勤听出了些别的东西。 她说话声音很轻,语速缓慢,语气虽然冰冷淡漠,却压着些什么。 陆离盯着女孩的隐私部位。 那里的伤痕很密,有些是被抓出来的,有些是被打出来的,只是分辨不出到底是拳头打的,还是某些工具打的。 可是,无论什么原因造成的,它都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六岁女孩的身上。 陆离握紧拳头。 张先勤看了会儿她手上那厚重的针织手套,咳嗽一声,说:“开始吧。” 陆离猛然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身。 回过神来,陆离快速地眨了眨眼,看向张先勤,问:“您想让我做?” 张先勤点了点头,说:“张晓雅和我说你做的很不错,我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不错法。” 张晓雅? 反应过来张晓雅就是张主任后,陆离笑了笑,说:“张主任过誉了。我那点技术上不了台面,怎么好意思在您面前献丑。” 张先勤摇了摇头,说:“你和张晓雅说的不一样。” 陆离皱了皱眉,问:“怎么不一样?” 张先勤没回答,而是朝床上人扬了扬下巴,说:“开始吧。她才十六岁,我想你的审美应该比我更合适妆化她。” 陆离不再多话,摘下手套,打开了一侧的工具箱。 里面东西一应俱全,陆离取出清洁工具开始给女孩清洗。 少女的身体本洁白无瑕,可她却满是伤痕,却没有温度,她生前的遭遇都一一写在了身体上。 陆离深吸一口气,拿来酒精棉片开始清理女孩的隐私部位。 手突然抖了起来,片刻的功夫,手越抖越烈,无法克制。 陆离闭上眼睛,咬着牙齿。 处女膜撕裂,肛周红肿,会阴部和大腿内侧全是伤痕。 这样的遭遇,只有一个可能。 暴力强jian。 陆离睁开眼,看向女孩的颈部。 一圈掐痕…… 陆离扔下手中工具,站起身。 越过女孩的腿,她看着被女孩压在身下的白布。 白与紫,白与青,白与灰。 讽刺吗? 讽刺! 扎眼! 这些是颜料调不出来的颜色,这些是一流画家的手也无法勾勒出的对比。 “什么时间火化?” 张先勤说:“越快越好,妆化好了就直接火化。” “那找到凶手了吗?” 张先勤皱了皱眉,说:“这不属于我们的职责范围。” 那就是没有。 陆离看向张先勤,说:“如果立刻火化,她身上所有的痕迹和证据都会消失,就算抓到了凶手,也死无对证。” 张先勤说:“陆离,别忘了你的身份。” 陆离说:“我没忘。” “这是女孩家属的要求。其他的,我们不应该管。” “对不起,这个事情我做不了。” 张先勤看了她一眼,说:“算了,我自己来。” 陆离冷笑一声,说:“如果是你的女儿遭受如此暴行,你会怎么做?” 张先勤皱了皱眉,看一眼床上女孩,目光紧盯着陆离,反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陆离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像是在思考。 好半晌过后,她眯了眯眼,声音低沉:“我会…亲手杀了他。” 张先勤沉默,片刻后,看一眼屋内某一角,留下一句“等着“,转身出了屋。 陆离看了眼她背影,拉过来白布,将女孩牢牢罩住,然后在床侧椅子上坐了下来。 盯着地面片刻,她把手握在床侧的栏杆上,紧紧拽着。 …… 高驰出了火车站,就和江超、方一键直奔山阴县公安局。 他们被刘天派来协助调查一起匿名信举报案,匿名信的举报对象是山阴县的现任县长蒋健华。 刚一进山阴县公安局大门,就听办公大楼闹哄哄的,一群人围在一楼大厅的接待柜台处。 一个冰冷的女声道:“你在心虚什么?” 高驰眉头一跳,两步跑进一楼大厅。 接待柜台旁,一对衣着朴素的中年夫妻正指着一身穿黑色卫衣的长发女人的鼻子大声咒骂,被指着骂的女人头发散乱,面无表情,声如寒霜:“不心虚,为什么不报警?” 江超愣了一下,拍了拍高驰肩膀,说:“这不是你家陆离吗?她怎么在这?” 高驰没想到她“出差”居然也是来这里,盯着她看。 今天的她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高驰想了想,低声笑了下。 “从地下一层回到人世间,仿佛有了七情六欲”的那种不一样。 陆离手指紧紧蜷在掌心,大拇指狠狠压住中指指背,“百分之六十的犯罪都是熟人所为,百分之二十是最亲近的人所为。” 中年男人声音颤抖着,愤怒着:“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为什么不要求尸检?如果不是,为什么连警都不报还要立即火化?” 这话一出,围观人群立刻炸开了锅,嗡嗡嗡嗡的说话声中夹杂着中年女人的大声哭喊:“冤枉啊,真不是我们……” 哭喊声中夹着一声冷笑,那声虽轻,高驰还是听到了。 他挑了下眉头,看着“冷笑”的主人。 背对着柜台,面对着众人,她像白杨一样直直站着,瘦弱的肩背挺直,脸色如腊月的白雪,声音如极地的寒风:“冤枉?自己的女儿不明不白死掉,作为父母非但不报警要求找到凶手,反而要求立刻火化……” 这语气,这脾气…… 高驰抿了抿嘴。 陆离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人,接着说:“何局长,您认为这样合情理吗?” 被点到的何局长脸色尴尬,一声不吭。 陆离眉头一皱,从张先勤报警开始,他的态度就不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盯着何局长,扯嘴角笑一声,“何局长,父母可以不管不问,难道…警察也不管不问吗?” 一听这话,何局长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这话,分明是在指责他不作为。 他黑着脸,沉着嗓子说:“法律规定,无论什么样的命案都属于刑事案件。无论受害人亲属是否报警,都会入刑侦程序。” 陆离刚要说话,张先勤扯了扯她袖子,笑着说:“何局长,咱们这小县城很少发生这样的恶性案件。这案子要是破了,是不是也算立了大功啊?” 这话给足了面子,也给了台阶,何局长的脸色有所缓和,他呵呵呵笑了,大声说:“张主任,这案子我们早就立案了,只是暂时还没抓到凶手。” 张先勤啧了一声,斥责道:“小陆,赶紧给何局长赔礼道歉。你误会何局长了。” 误会?陆离静静地看着张先勤。 张先勤见她不吭声,笑着说:“何局长,年轻人脾气暴躁,她也是可怜那女孩,您别见怪。” 何局长看一眼陆离,笑着说:“没事,她这个性子蛮好,警民一家亲嘛!不过,孩子父母也是心疼孩子才这么要求的,你们也体谅一下家长的心情。” 张先勤说:“不管怎样,是我没带好她,我代她向您赔个不是。” 何局长摆摆手,“不用不用。大家也都散了吧。” …… 高驰没时间跟陆离说话,立刻跟江超、方一键去找陈队。 举报蒋健华的匿名信不光寄到了瀛洲市市委和公安局,也寄到了山阴县公安局,信里指明蒋健华联合他的情人许梦杀害了因病常年卧床不起的岳父。 三人和陈队简单了解了一些情况后,陈队立马将三人带去早已安排好的住处。 山阴县招待所,就在公安局对面。 高驰草草看了眼住处,立马跑了回去。 一楼大厅早就空了,原先位置上坐着的几人也都不见了。 高驰问:“那个穿黑色卫衣的姑娘呢?” 柜台后的一人道:“不知道。” 那人语气有点冲,高驰微微皱了皱眉。 看来之前冲突不小。 “那看到她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那人盯着高驰,语气依旧不善:“你干什么的?” 高驰火气蹭地就上来了,他呵一声,压着火气说:“你看我像干什么的?” 那人刚要说话,旁边一人扯了扯他胳膊,说:“我看到她往大门右侧走了。” 高驰朝那人道了声谢谢,转身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