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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失信(二十七):催眠大比斗

    翌日清晨,两人切了块’龙井千层塔’,隔夜了口感不太好。

    熊霆飞皱眉:“太甜了。”

    “有吗?我倒不觉得。”虽然这么说,许巍然吃了几口也放下了,“不过没有想象中好吃。”

    “对了,我昨天去了南北作坊西面的花神居。” 花神居就是刑路南所说的’高处不胜寒’的青楼,虽说是青楼但是清倌为主,抚琴唱曲,水袖善舞,最多吟些艳词罢了。

    “他家的厨子倒是不错。” 丢完一个炸弹,他还继续发出邀请,“改天去试试如何?”

    将军大人神情一时间有些阴晴不定。

    “…..去不去?”

    宿主大人向来有远见,就在南北作坊开业后不久,花神居推出了同样的菜品,味道比南北作坊只高不低。

    原本喜欢去饮酒作乐的男眷们如今不仅有美女美酒相伴,美食的层次也不比往日,连带着整个花神居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令人更加乐不思蜀。

    南北作坊的后堂,

    ”你们怎么做事的,方子被盗了都不知道?!” 慕容琉璃神色阴沉,娇颜都有些扭曲。

    管事连连摇头:“不可能啊,后厨管理严格,进出货向来有人把守,做糕点的师父一众按东家要求签了保密契约,再怎么也不可能泄露啊。”

    “何况…..我们派了人去花神居,他们出的新品其实…..其实……”

    女子皱眉:“其实什么?“

    ”其实与我们店里的不尽相同。咱们师傅尝过了还、还称赞那糕卷绵软湿润,入口不噎涩,我们当时改良数月也不得其法….千层塔的塔皮也更轻薄松软,夹层甜而不腻,这火候的掌握恐怕……”

    “别在这里长他人志气,去查查这花神居背后倒底是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慕容琉璃靠回椅背,“新的成衣店就快要开张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可是东家….” 那管事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您也知道,不仅是并州,其他地方的铺子也在亏损,很多长期客人近半年鲜少来访,而且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家,我也不敢多做打听。”

    “另外…..您在京城与人合开的烟云养生阁被人告进了衙门,说咱们沐浴用的香粉有毒,妇人多用造成月事推迟,恐有不孕之兆。”

    “烟云阁的二东家如今焦头烂额,一直在与官府交涉,….所以资金周转有些困难。”

    “都是养生的好东西,怎么会有毒?” 慕容琉璃思忖片刻,“让二东家缓缓,官府帮我们查不是坏事,查出什么我们也好见招拆招。”

    “至于花神居….无需担心,我这还有其他秘方。”

    然而,每每南北作坊这边推出新品,花神居定会紧接着出新。

    配方一定比慕容琉璃的有花样,吸睛吸胃,价格公道,来逍遥快活还会免费送。很多恩客弄到最后变成了食客,走的时候还不忘多点一份带走。

    拉锯战一直持续到一年后,南北作坊入不敷出。

    并州有钱人其实不少的,有白手起家的商人,也有谨小慎微一辈子告老还乡的官员,前一类重利守财并且对京城没有认知,后一类见惯了大风大浪对皇宫大多麻木,自然也对’宫中御食’提不起兴趣,何必花那些冤枉钱。

    不仅如此,新开的成衣店生意也没有以前好。并州本身就有完整的一套布庄、绣娘和成衣匠体系,而一个新人想在这里扎根就必须夹紧尾巴做人,与前辈打好关系,或者像刑老爹一样由亲戚带入行。

    可慕容琉璃偏偏不是这样的性子,她自认为仗着在现代对服饰的一些认知,总能遇到伯乐,就像之前几个城镇一样。

    因此并州本地的布庄并不待见她,绣坊也不愿意接她的单子。何况她的款式来来去去就这些,价格还高得离谱,客人在她这看了样式,回去就找其他布庄扯了布下单子,不仅有老顾客的折扣,做出来也成品也不比她的差。

    名人效应、奇货可居都不起作用,也就谈不上饥饿营销了。

    但这花神居实在欺人太甚,居然抄袭,慕容琉璃气不过几番试探花神居,想顺藤摸瓜查幕后之人。

    但任她如何探听,重金打赏,上至坊中管事、名流花魁,下至后厨打杂、炊妇稚童,交谈间竟无一人透露口风,嘴巴就像缝上似的,言语间从不提配方的事情。

    无奈之下,她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擒住了一个意志力看似薄弱的年轻厨娘,当晚带回来,喂了五石散,也就是迷幻剂。她在现代学过些诱导刑讯的皮毛,如今也只能试试了。

    那厨女子晕晕乎乎,眼神涣散,顺着暗示开始回答问题。

    “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花神居?”慕容琉璃问道。

    “…..半年前。”

    “这些糕点的做法,谁教给你的?”

    “……..是坊里的一位…..老师傅。”

    “老师傅是什么时候进的花神居?”

    厨娘迷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师傅已经在了….”

    那就不是主使。

    慕容琉璃继续问道:“这半年,你可见到过他与什么生人说话?”

    “……生人….?”

    “对,应该偶尔会过来。可能会掩面,或者带斗篷,斗笠,你可能看不见他的样貌,但你师傅见他时定极为客气。…..好好想想这半年做事时,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慕容琉璃很清楚,如果没有人现场指点,光凭嘴说配方是做不到这么完美的,定是有人暗中培训。而她这半年一直在更新配方,对方开发的品种既是以自己为基础,想必一定会回到花神居重新传授,被人瞧见也十分可能。

    “……” 厨娘焦距回复了一些,陷入苦思冥想中。

    “把这个吃了,想想,再好好想想。你师傅那时候屏退所有人…..也不说为什么,你肯定很好奇对不对?”

    她又迫使那厨娘吸了半勺粉,片刻后那人颤栗了一下,神情飘忽,仿佛真的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嗯…似乎….似乎”

    慕容琉璃耳朵竖起。

    实验中的身体一直抖个不停,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口齿也有些断断续续:”我记得……师傅每月…每月吧….…会独自在后厨钻研几日…..不许人靠近…..”

    “但那天…..我有事路过门口,我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

    她视线盯着厨娘即将张开的嘴巴,生怕放过一个细节。

    “我看见…..看见….”

    却见痴傻恍惚的面孔像坏掉一般僵住,嘴半张着,气息屏住,直愣愣地看着某处,所有表情和动作停顿在了那一刻。

    慕容琉璃眯眼靠近,这时厨娘的身体却开始剧烈踌躇痉挛!

    “!?不好——” 她急忙起身去稳住对方的身体。

    等将人放倒,踌躇渐渐停歇的时候,心肺复苏令腥黄的吐沫从嘴角漏了出来,惊得她向后退了数步。

    呼吸停止,瞳孔扩散,皮肤温度越来越冷,那女人两只眼睛瞪大看着天花板,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

    已经是个死人了。

    身体没有任何伤口,嘴里没有毒物,慕容琉璃整个人坐在六角桌旁气得发抖。

    ——太奇怪了,怎么会猝死?!这点迷幻剂的药量,可能会伤到神经系统,不该致死啊!

    而且偏偏是在要说出主谋的时候,仿佛算计好了时间一样。

    厨娘的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她不敢多做停留就匆匆离去。直到月上枝头,夜晚的乱葬岗阴风阵阵。怨气与迷雾,尸臭与腐rou间走来一人,玄青色的衣摆令他完美得融入惨淡的夜色里。

    火折子扔在了包裹尸体的草席上。

    “…..早登极乐。”

    离去的男人脚步不紧不慢,口中念着超度亡灵的往生咒。他没有回头看,但阴森的乱葬岗似卷来一阵清风,吹得那火势更旺了。

    慕容琉璃下的五石散,本身确实不至于猝死。

    花神居任何人都不会透露他的消息,只要想说出任何线索,被催眠者就会感到浑身发冷、头痛欲裂,一切痛苦、悲伤、恐惧、后悔的回忆立时涌入脑中,每多说一个字就能感受一次绝望,只有服从命令守口如瓶身心才能感到轻松解脱。

    这女人半吊子的暗示解不开他的催眠,但却不小心开启了厨娘身上的防御机制,五石散干扰更是让心跳过速无法自控,她是在颅内惊吓与药物的双重刺激下才猝死的。

    算来他也有些责任,高估了对方的实力。

    ….

    第二天,留言四起。

    说南北作坊卖的糕点掺了令人上瘾的毒物。

    “他们怎么敢!?”管事愤愤不平,“掺了东西也是他花神居掺了,我们店又不是只这么一家,向来行事干干净净,什么时候做过这等下三滥的勾当了!”

    听到他这话,坐上位的东家娇躯莫名一抖。

    “东家,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是不澄清,店里的生意恐怕更做不下去了。大不了让他们搜!”

    “不行!” 慕容琉璃突然厉声喝止,额前冷汗津津。

    …..有人捷足先登,反将了她一军。

    昨天用了五石散之后她就想到了这招了,花神坊与南北作坊推出的是同样的菜品,但南北作坊是老字号地位稳固,而花神居则是三教九流之地,若是为了压过南北作坊,真的在吃食中放上瘾之物来吸引客源,也是经得起推敲的。

    但是凡事都讲究先入为主,点火的时机很重要。

    若是火起花神居,花神居为并州本土产业,有官商在后面勾结打点,最后搞不好会轻判,然后改头换面又继续开张。

    然而现在火烧到了南北作坊了。而她们在当地还没有得到民众认可,拥有的店越多越是祸事,消息一旦传到其他城镇郡县,整条商业链会如多尼诺骨牌一样节节败退,一无所有。

    关键不是有没有用五石散,而是这条消息有多少人信。

    相较而言,她们的损失远超花神居。

    南北作坊那边焦头烂额,许巍然的私塾却一片安逸。

    “你真的不去吗?” 海棠树长出了不少花骨朵,快要开了,他躺在摇椅上享受春风阵阵,等熊霆飞和刑路南对完招才开了口。

    “带我去带我去,听说花神居的东西不仅好吃,还有舞蹈能看。” 精瘦精瘦的小鬼又先开口了。

    “枪法第七招练完五百下了?” 将军大人运息收掌,黑眸一扫,刑路南立刻闭嘴,“按我之前说的吐纳两个时辰,内功周转全身,没练到汗如雨下不准回去。”

    “哎?!”

    “算了…..我还是找小花陪我去吧。”正在看人体xue位图的女孩点点头,她长高了一点,头发也梳了个双平髻,身子看着还是有些娇小,脸上的婴儿肥也没有退去。

    “她不能去!”难得将军大人没急,刑路南先急了。

    “嗯?”

    “她、她她再不济也是个女的啊,老去那种地方不怕被人误会!?”

    “被谁?刑路南,肮脏的人看谁都肮脏,” 张小花脸沉了下来,“先生有言,医者行医不分贵贱,不论艰险,不谈过往。”

    “一个人是好是坏,是刚正不阿或骄奢yin逸都是他的自由,我们凭什么批判?” 她冷眼打量了刑路南一眼,“你别空有一身武功就觉得别人低你三分,花神居的花魁jiejie志向都比你大!”

    “你——” 刑路南气结。

    结果少女冷哼一声:“而且,熊师傅也没有阻止啊,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师傅!” 刑路南眼巴巴望去。

    将军大人沉默了片刻,问道:“还是有事情要办吗?”

    青年歪头看他,肤色好像更白了:“原本是真的想拉你去尝尝的,不过既然你不去,倒也不是无事可办。”

    “稍等,” 熊霆飞从屋里端出汤药,凉得刚刚好,“喝了再去。”

    许巍然一碗灌下去,眉头也没皱一下。

    “小花,走了。”

    “师傅,你就这么让先生去啊,......我是不担心他们安全啦,但、但那地方万一把人带坏了怎么办….先生一个文人,而且小花还小啊,师傅?师傅?” 刑路南叫了几声。

    却见他家师傅看着手中一颗甜杏若有所思。

    …..

    “先生,还是去教方子吗?” 路上,小花问道。

    “.....对。”

    “先生……丧失味觉的事情,你应该告诉熊师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