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陨落

    主神保持着一张稚嫩而雌雄莫辨的面孔，岁月没有给他的外表带来任何改变。他坐在桌子上，手指轻点桌沿，默默地倾听来者的报告。

    监察者把自己从零哪里打听来的内情都告诉了主神，见对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不禁疑惑道：“您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其实吧，你说的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主神勾了勾唇。

    主神这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立刻惹火了监察者，男人压下心中的怒意，隐忍道：“您知道？那您为何不采取行动制裁他们？就这么放任他们破坏世界？您有没有想过这样会给零带来多大的负担！”

    主神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零了？”

    “请不要转移话题，主神大人。”监察者垂眸。

    “无聊的家伙……”主神白了他一眼，“我也想直接把曦解决掉啊，她一死，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可是他们不允许我这么做。”

    “无论是曦也好，那个叛徒也好，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隐藏在曦背后的势力，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主神表情凝重道。

    监察者没想到曦居然还有靠山，不禁皱起了眉，感觉事情愈加棘手了，“他们？是指……高纬度的那些神明吗？”

    “不，尊贵的神明怎么可能自降身份来我们这儿搞事。”提到那群家伙，主神脸上的嘲讽一闪而过。

    他打了个哈欠，随后说：“他们自称革命者，扬言要从神明手中夺走三千世界的统治权，让所有生灵都能以平等的姿态生活。”

    “漂亮话谁都会说，谎话说的久了就连自己都会当真。革命者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假装是在替那些被神明压榨的生灵打抱不平，可实际上……”

    “他们就是一群强盗。”主神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厉，把问题丢给监察者，“你猜猜为什么？”

    “革命者既然要与神明为敌，应该很缺能量。”短短几息，监察者就猜到了个中缘由。

    “没错，他们需要能量。可是能量该从哪儿来呢？”主神的手指再次敲上桌沿，自问自答道，“三千世界是块硬骨头，革命者暂时还啃不动。而人造世界则不同，比如咱们这里就储存着庞大的能量，防守却十分薄弱，是再好不过的侵略目标。”

    听到这里，监察者后背一凉，逐渐意识到事态有多严峻。主神深深地叹了口气，几乎是以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口吻道：

    “革命总是伴随着牺牲。”

    “很不巧，我们就是那个牺牲。”

    话音刚落，淡淡的绝望气息笼罩在了这个一直意气风发的统治者身上。主神把腿支在桌上，双手环住膝盖，闷声说：“我倒也没想过要凭借这个世界获得那些神明的恩宠，维持现状就很好了。我喜欢自己制造出来的每一个世界和系统，它们都是我精心打造的艺术品，就算不完美，也是不容亵渎的。”

    “当然，我最好的作品还是零。”他补充道，并冲监察者笑了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零存着怎样的心思，给我收收心。”

    监察者感觉有些诧异，主神一般情况下决不会对他说出这种肺腑之言，这是怎么了？

    “曾经有个人诅咒过我，咒我不得好死。”主神回忆起那一幕，不禁自嘲道，“现在想来，他可是一语成谶了。”

    监察者一言不发，默默地盯着主神。

    “唉，为什么现在和我待在一起的是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呢，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行啊。”主神抱怨道。

    监察者难得体贴地说：“您需要的话，我去把巳堇带来。”

    “带他来干嘛啊！那家伙比你还无趣一万倍，一年四季都是同一个表情，怎么就不憋死他！”对于自己的挚友，主神表示了十二分的嫌弃，“不如……你把零带来吧。”

    “不行。”监察者秒回道。

    “真是冷酷无情。你小时候多可爱啊，跟在某人屁股后面喊哥哥，就是偶尔还会惹点麻烦出来。”主神笑道。

    “您说的那些，我没印象。”监察者皱眉，只当对方是在开玩笑。

    主神凝视了他一会儿，突然抬手召出一团蓝色的光球，随意地扔给监察者。

    监察者接过那团光球，整个人竟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心里也莫名泛起了暖意，他惊疑地看向主神。

    “觉不觉得这东西有种亲切感？”主神意味深长道，“吸收看看吧，反正本来就是你的。”虽然巳堇当时把这玩意儿交给他，让他处理掉，但他终究还是没舍得。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就当临走之前做件好事。

    监察者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渴望，将那团蓝光纳入体内。大量的记忆瞬间涌入信息库，监察者捂着脑袋跪倒在地，支撑了一会儿后还是陷入了昏迷。

    “虽然很不爽，但以后零就交给你了。”主神用鞋底蹭了蹭监察者的脸，在对方脸上留下漆黑的鞋印才满意，活像个女儿出嫁时别扭又不舍的老父亲，正幼稚地为难着女婿。

    他一脚把监察者踢到墙边，然后便动身朝通往三千世界的大门走去，路上还给巳堇的通讯器发送了一则信息。

    这扇门是人造世界与三千世界来往的唯一通道，同时却也为侵略者提供了便利。现在他已经决定放弃自身的一切，只想世界平平安安。

    既然如此，那就把门毁掉。

    虽然里面的人出不去了，但与之相对，也不会再有新的敌人涌入世界。

    主神从自己的后颈出挖出一块小小的金色菱形水晶，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它掰成两半。一半用于炸毁传送门，另一半则负责支撑世界继续运转。在水晶断裂的那一刻，主神就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这是他最后能为自己的子民所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