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直播

    早上七点，昏暗的房间窗帘被陡然拉开，大片的阳光挤进来，柔软的大床上少年把被子拉过头顶，翻了个身继续睡。

    宿别礼本就不需要正常人的作息，睡觉吃饭甚至是模拟呼吸，都只是想提醒自己他还活着这个事实，而他一大早就把姜余延叫起来，只是因为，大二的他还有早八。

    “呵，”他轻笑一声，掀开被子，俯身在姜余延额头留下一吻：“如果你不想迟到的话，最好立刻起床。”

    被窝里的姜余延睡意瞬间褪去一大半，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是全裸的状态，连内裤都没穿的那种，而且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旁边还有个陌生的男人。

    他不是个喝多了就断片的人，记得自己昨天干了些啥，也是因为那些画面，姜余延整个人僵在那里，脚趾都快在床上抠出一座紫禁城了。

    他是怎么把这么个大帅比认成袁星野的？果真是喝酒误事啊！！！

    宿别礼看他一副要憋死自己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一把掀开被子把人抱出来，吓得姜余延惊叫起来：“啊啊啊！你别动！我自己来。”

    他摸到了被子里的浴巾，围在腰间系好，然后飞快地窜进浴室里换上昨晚洗完烘干的衣服。

    宿别礼早就起来了，趁着姜余延洗漱的时间，不疾不徐地收拾了床上多的一床被子，然后去厨房把微波炉里的早餐拿出来。

    看着走出来的人，宿别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淡淡道：“过来吃早餐。”

    他对面的位置上放了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你吃过了吗？”

    姜余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只是见过一次的人，就这么麻烦他，心里过意不去，但还是硬着头皮拉开椅子坐下了，大概是债多了不愁吧，反正再狼狈的样子这人也见过了。

    宿别礼撑着下巴，神色揶揄地看着他：“没有，特意为你做的，味道怎么样？”

    咀嚼的动作停顿下来，姜余延突然有些咽不下去嘴里的食物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艰难地答道：“好…吃。”

    宿别礼伸手擦去他嘴角的一抹奶渍，笑出声来：“哈哈哈，不逗你了，我吃过了，你慢慢吃，吃完送你去学校。”

    “……麻烦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姜余延虽然疑惑，但还是知趣地没有问出来。对面的男人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交集或许也就只有这几次，下次见面送些礼物感谢他就好，没必要去探究别人的秘密。

    但姜余延不知道的是，他那点不想扯上关系的小心思在宿别礼面前跟明镜似的，某人的读心术在小孩儿面前就没关过。

    吃过早饭，宿别礼开车送姜余延去学校，他不是念的A大，只是同一条街上的另一所普通大学，差不多只隔了四个公交站的距离。

    跟荆时越谈恋爱的时候，姜余延不是没有见过豪车，荆时越自信张扬，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最好的，车子也是顶级超跑。而宿别礼的车十分低调，跟他的人一样，穿着几百块的衣服，手上却带着一千多万的表，虽然姜余延不认识那车标，但肯定也不简单。

    “噗哈哈哈。”开车的宿别礼很不厚道地笑出来。

    “你笑什么？”

    得了个‘不简单’评价的宿老师，收敛了笑意，随口编了个谎：“没事，刚刚想到又忘记给我家的猫喂食了。”

    其实这车是他一个朋友送的，不算豪车，他懒得去挑，反正当今世界上所有的代步工具不可能有快得过他自己的，所以开什么都一样，他反而更喜欢出门坐地铁。

    姜余延不疑有他，接着他的话问道：“你养猫了？刚才怎么没看见？”

    “嗯，是一只金渐，叫蛋黄，估计是去找它新交的对象了。”

    “我也好想养一只啊，可是野哥他对动物的毛过敏。”

    虽然知道这个‘野哥’是谁，甚至连模样也在小孩儿记忆成像中见过了，但宿别礼还是问了一句他是谁。

    “他全名叫袁星野，是跟我合租的室友，我昨天还以为是他来接的我……”

    说到这里，姜余延的声音渐渐淡下去，然后两人默契地没再提起后面的事，宿别礼倒是想再逗逗他，但怕引起小孩儿的戒心，得不偿失。

    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姜余延再次道了声谢，毫不留恋地下车了。

    宿别礼倚在车窗上，拿出手机扫了下校门口LED显示屏上的二维码，看到了想找的东西，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路边几个女学生的议论声中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过了几天，湘南第二科技大学的校园论坛上爆出一个帖子，说招了一个新老师，是原A大的着名心理学教授，还挂了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高清图片，评论区简直炸开了花。

    【猫咪不吃鱼：卧槽！这不是A大“校花”吗？我读A大的同学知道他，确实是个教授。】

    【铠甲合体：假的吧，人家一教授跑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学校教大学生心理健康，这不闹呢吗？】

    【仙女下凡：楼上问问你那同学，男神单身吗？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share123：mama再也不用担心我得抑郁症了，233333……】

    【我的名字真的有十个字：话说这老师带大几的课啊？组队打卡去～】

    ……

    姜余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家里直播，班级群里学委突然艾特全体宣布他们这周的心理健康教育将由新来的老师上。

    他是飞鱼平台上王者农药板块的一个小主播，名字叫【爆姜小丸子】，主玩发育路，射手基本都精通，但打法浪的飞起，不是自爆一路，就是牢底坐穿，通常取决于辅助跟不跟他。

    他的粉丝不多，直播间每次也就那么二三十个人，弹幕却十分热闹，这一局辅助又没跟他，反而跟她打野的cp连体去了，六分钟送出去8个头，被对面推到高地。

    姜余延忍不了了，直接开麦怼：“你是陨石砸出来的远古巨坑吗？打野发育成这样，你知道野区那头猪多委屈吗?”

    “防御塔不拆留着当名胜古迹吗？我求求你去河道跟河蟹公主学学走位行吗？”

    “辅助的意思是辅助能打的，不是保护能送的，难道这游戏是比谁送人头送的多吗？”

    他直播是不露脸的，声音里还有些少年的青涩，经过电子设备处理之后怎么听都有种玩笑的调调，哪怕他是在骂你，你都感觉像是在撒娇，“再不好好打，头都给你锤爆”那种，他的粉丝有些也很是中意他骂人的样子。

    直播间里许多声控的小jiejie又在弹幕上尖叫起来，各种“啊啊我死了”“jiejie爱你”“我们在一起吧”之类的，在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抓了对面落单一波，成功翻盘后，有那么一两个观众刷了点小礼物，姜余延都一一感谢了。

    屏幕前正关注着他的某个老男人默默把自己一堆乱码的ID改成了“我的心上人”，然后随手刷了一个平台最贵的礼物。

    礼物特效炸开的时候，姜余延正准备开下一局，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直播间突然涌进来大批观众，他才愣愣道：“感谢我的……心上人送的魔仙堡。”

    其实他做主播快两年了，叫他“老公”“哥哥”和自称他老婆的粉丝都有，他都能调侃着应对自如，但像宿别礼这样正经的说是“心上人”的却是头一次，让他有些意外和不知所措。

    宿别礼看见姜余延直播间历史榜一是一个ID叫【时不待我】的人，心里冷笑一声，然后手指轻触屏幕，观众们的手机瞬间被炫彩的特效挤满，弹幕上只剩下一排排整齐的‘卧槽’。

    姜余延开排位的手都在抖，喝了口水冷静一下才反应过来感谢他，同时制止他这样挥金如土的行为。

    “感谢我的……”他实在不想念那个ID，干脆换了一个称呼：“感谢大哥送的礼物，不过不用再刷了，你喜欢我的直播是我的荣幸，偶然想起的时候来直播间看看我就行了，你也要生活嘛，希望你能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

    【我的心上人：一顿饭钱而已，不用在意。】

    姜余延：“……好吧。”

    一个魔仙堡是五千二，宿别礼差不多刷了三十多个，算下来也超过十五万了，扣除平台的分成，今天这一场直播他就能赚差不多十万块。好吧，姜余延只能说，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哐哐哐：啊啊！这是什么神仙土豪？求包养！】

    【去吧去吧：注意大佬的ID！有jian情！】

    【一只唐别虎：霸道总裁和他的在逃娇妻，这是什么神仙cp？】

    【咕噜：难道不是邪魅金主和他的傲娇金丝雀吗？】

    【没有名字：有道理，已经开始动笔了。】

    【蒹葭：太太V587！】

    【我的心上人：写完发我看看。】

    没想到宿别礼也跟着凑热闹，姜余延脸都烧起来，太阳xue突突的跳，只能开了下一把排位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屏幕弹出消息的时候他随手就划上去了，没想到后面一条却吓得他差点把手机丢出去，只因为那串数字和名字他都见过。

    心不在焉地打完最后一局就下播了，他看了眼班群里的聊天记录，然后找到那个论坛，发现果然是他。

    那张图拍的是某个颁奖典礼上的宿别礼，一身银灰色西装显得优雅从容，无框眼镜反射的灯光衬得他的气质更加温柔，眼底像是有一片星河。

    姜余延鬼使神差地点了保存，反应过来后正要删掉，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