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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想和沈凌重新开始,可以吗

    房子是我爸手上还算富足的时候买的二手房,是个老旧小区,因为临近学校,所以住户都是还在上学的学生以及上了年纪的老人。

    虽然在这住挺久的了,但我跟周围的邻居不太熟,上下楼碰到连招呼都不一定会打的那种不熟。

    路过客厅时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八点半。不晚但也不算早的时间,何宵他们如果过来肯定会提前和我说,所以排除他俩,那这会找我的会是谁呢?

    我突然想到不会是东哥手下的人吧,保不准他们从哪打听到我家的位置过来找事。一想到这种可能,我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于是我放轻脚步走到门口,顺着猫眼向外看,外面亮着走廊的感应灯,模模糊糊不太清楚,只看到一个缩小的人影。

    哦,一个人,那就不用担心了。

    可能是我磨蹭的时间太久了,门外的人又按了次门铃,这次还敲了三下门。

    我瞅了半天,确定自己能应付得过来,就拉开了门。

    紧接着就看到一双修长的手顺着门缝将门打开,张然的脸再一次猝不及防出现在我面前。

    我有些无语,垂着眼睛跟他说你找错人了,说完就准备关门。

    但门是向外开的,被他紧紧把在手里不泄劲儿,我拽着门把手使了半天劲儿也拽不动,只重新抬头看着他。

    “松手,”我皱着眉头重新抬眼看向他,“别逼我扇你。”

    “沈凌……”张然声音有些嘶哑地叫了我的名字,随后身形晃了晃,双腿仿佛支撑不住自己似的,苍白着一张脸朝我倒了下来。

    我没想到他会晕倒,手忙脚乱地接住他倒下的身子,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把他拖进了屋子。

    张然比我高一点,看起来一米八五朝上走,等我费劲巴拉地把他放到沙发以后,这才发现张然的状态和平常不太一样。

    向来注重外表的他此时下巴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头发像是洗过之后就没再管理,此时柔软而凌乱,往日里平整的衣服此时皱成一团耷拉在身上,与往常形象大相径庭,看起来像失业欠债还被赶出家门的流浪汉。

    此时他窝在沙发上,睡得却不安稳,皱着眉头一个劲儿冒冷汗,嘴里还模糊不清地说些什么。

    我凑到他嘴边听了听,依稀听到了“对不起”之类的话,也不知道他这道歉到底是对谁说的,撇了撇嘴心里有些吃味。

    正当我心里隐隐泛酸水的时候,张然手机突然响了。

    之前嘲笑他老古董,什么年代了还在用初始铃声,结果从我俩闹掰到现在这么久没听了,猛然再听到这个铃声竟然还有点怀念。

    我思考了半天用不用管来电,无奈打电话的人太过于执着,响了一遍没有接之后仍然在坚持不懈地打,大有不接就打到天荒地老的趋势,我也只好伸手从张然外套兜里掏出仍在响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浩子”。

    张然从来没跟我说过他的社交圈,我也不清楚这位“浩子”到底何许人也,只能从备注推测应该是平辈的朋友,就算是我接应该不会影响什么,这才深吸一口气点了接通键。

    “你好张然现在晕倒在我家了人还没醒等他醒了我再让他接电话可以吗?”

    事实证明,人如果过于紧张,是会前言不搭后语且没有停顿的。

    我伸手扶额,好丢脸。

    来电的那头显然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缓过神来,“啊……是这样啊……”

    我一边应答,一边重复等张然醒了再回电话,刚准备挂断,就听到电话对面的这位“浩子”带着迟疑问道:“你是……沈凌吗?”

    嗯?什么情况?这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有些犹豫地回复道:“是,请问你是?”

    “还真是你啊,久仰大名,”那人轻笑了一声,可能也想到了我的疑惑,又赶紧解释道:“我是张然的哥们儿,叫刘文浩,他们都叫我浩子。”

    “张然去找你了吗?这样也好,这几天他精神一直很差,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跟他发个消息好几天了也没见回复。我是担心他,怕他出什么事,这才去他家看了眼,没想到看见他把自己关在家里闷声画图,靠咖啡度日,一问才知道两三天没睡觉了。”

    我一时没想到张然会干出这种不符合他性格的事,喉咙有些干涩,“他……”

    “虽然这话由我说不太合适,”刘文浩温和地打断了我,“但我估计以张然那性格,有些事他永远不会给你说。正好你今天接到电话了,那不如就由我来当这个多嘴的人,给你说一说张然这人。”

    于是从刘文浩的口中,我终于听到了有关张然过去的只言片语。

    同班前后桌、一起集训的朋友、突如其来的受伤,以及…那个意外。

    我安静地听着,在脑内描绘着当初的场景,想象张然的少年时光。

    我想他是痛苦的,可他的痛苦不应该架在对我的隐瞒之上。

    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我——

    我不由自主地去想象那个不可能的结果。

    “张然这几年一直挺……”刘文浩说着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寻找贴切的词来形容,“挺累的。”

    “他把严珏的死因归结在自己身上,这几年做什么都像在赎罪,过得像行尸走rou。”

    “最近这半年才看起来有点活气儿,你懂那种感觉吗,我们几个兄弟还悄悄讨论过这事儿,都觉得当初的张然又回来了。”

    这我还真没怎么感觉得到,我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张然在我面前就是这个样子。

    “后来连开玩笑带逼问,这才知道他认识了你。”

    我?我又算得了什么。

    “沈凌——”刘文浩突然又叫了我的名字,言语中带着彼时的我没能理解的情绪,沉默了半晌,他开口道:

    “我大概听说了他对你做的一些事,他的确混蛋,也能理解你不原谅他的理由。但我作为他的兄弟,还是想说一句话——”

    刘文浩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到我好像听到又好像没有,一时间难以分辨那句话到底是我臆想出来的,还是刘文浩真的说出口的话。

    他说——

    “谢谢你,把张然带回来了。”

    电话挂断以后,我站在沙发旁垂眼看还在沉睡的张然,在恨他和唾弃自己之间反复挣扎。因为周围极为安静,墙上钟表的声音就格外明显。我听着秒针一分一秒走过的声音,每一声都仿佛在对自己进行审判。

    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如果他今天跟我来强的,我高低会跟他再打一架,把最后一丝温情都丢掉。

    可他今天这样可怜巴巴地站在我家门前,再不复往日的体面和身为年长者的骄傲地倒在我面前,我真的没办法狠心把他丢在门外不管。

    “张然啊张然,”我听见自己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随后沉默地蹲在他身边用手指顺着他的发根梳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

    又过了许久,久到我的腿都因为长时间下蹲而失去知觉之后,我终究还是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叹息——

    “真是欠你的。”

    因为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我在茶几上放了一杯用保温杯装起来的温水之后就回自己屋子继续写作业了。

    还是那道圆锥曲线题,照着解析看了半天,磕磕绊绊写出了联立方程,结果还是没理解把直线方程代入椭圆方程里的原因。

    可能是这道圆锥曲线真的太难了,又或者是刘文浩这通电话的后劲终于反了上来,我盯着刚才随手放在桌面上的那根钢笔和被划得乱七八糟的公式草稿越想越烦,想张然想题目还想自己的未来,一时只觉得眼睛越来越酸。

    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桌子上,我胡乱用手背抹掉,顺道暗自吐槽自己的不争气。可惜大概是我平常把感情压抑太久,这次一旦有了一个宣泄口,情绪就有些控制不住。眼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很快沾湿了一整张纸巾。

    因为哭得太过投入,我早就把客厅还躺着个人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等到身体从背后被人抱住才生硬地收了声。

    张然收紧双臂将我搂得更紧了一些,低声在我耳边说道:“看见我让你这么难过吗?”

    我侧过头避开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没原谅你。”

    但是哭这个事情吧,它不是你发挥主观能动性就能控制得住的。我很想冷下脸来跟张然说话,但悲伤的那个劲儿还没过去,泪腺它不受我的控制。

    我还在集中精力跟自己作斗争,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听到张然轻叹一口气,松开了抱着我的手。

    我呆呆地看着他绕到我身前,用双手捧起我的脸,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吻上了我的嘴,又预判到我的行动,在我反应过来以后立刻限制住我的双手,把我的手禁锢在他身前。

    他的吻很轻也很温柔,无声地用唇安抚我的情绪,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沦。

    所以说我讨厌张然。

    他为什么总会在我最脆弱最难过的时候以最温柔的形式出现在我身边,让我怎么对他狠心。

    所以我才会一次又一次对这个男人心动。

    一吻终了,我轻轻喘气,因为手被他握住没办法动,只好恶狠狠地瞪他:“混蛋!”

    “嗯,我混蛋,”张然松开我的手,又把我揽入怀中紧紧抱住,“混蛋想和沈凌重新开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