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页
“被带走的人……都没有回来。” “有一天,他们带我到一个洞窟,那洞窟里头……全都是白骨和毒蛇。他们把我四肢打断,挖开我腹腔,把珠子……放进里面,让那些蛇,爬到我身上。”沈殊说着,忽然攥住他衣襟,“我好疼啊,仙君。” 叶云澜拥着他,轻声道:“不疼了,都已经过去了。” 沈殊依偎在叶云澜的怀里,嗅着这人身上淡而温柔的香,低低“嗯”了一声。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晦暗之色,才继续道:“是刘庆……救了我。他将我和那颗圆珠偷偷从洞窟里带了出去。” “开始……我很感激,可后来,我却发现,他并没有把我当人,只当成是一条他养的……畜生。” “他带我回天宗,一开始……怕我伤人,就用链子把我拴住,后来,我学会装的很乖了,他才把我放开。” 叶云澜静静听着沈殊的诉说,轻轻抚着沈殊的背,力道温柔。 “这么多年来,药庐里人人都把我当畜生使唤,只有仙君……”沈殊用脸颊在他身上蹭了蹭,“……只有仙君愿意当我是人。所以……我想留在仙君身边。” 叶云澜长睫微颤。 “我还没能为仙君摘到金玲花,仙君……能提前给我奖励吗?”沈殊低低道,“带我回去,好不好?” 叶云澜沉默了一下,明白了沈殊的意思。 沈殊是想要他带他一起回去,然后……长久留在他身边。 少年的请求如此直白,身上已经遍体鳞伤,却仍记挂着答应要为他折的那一朵花。 只是前世到而今,他一人独居,已经有数十载。 早已忘了,有人陪伴在身边,是什么感觉。 这世上没有陪伴是恒久不变的,所有人到最后终将离开。 他曾这样告诉沈殊,同时也是一直如此告诫自己。 他本已决意孤身一人,平静活过这一世。 只是。 他拥着沈殊,看见少年身上斑驳的旧伤,蜿蜒的血痕。 对方柔软的发有几缕蹭在颈间,微痒。 沈殊幼年孤苦,亲族俱丧。 药庐弟子视他如工具,待他如牲畜,虽有同门,却无朋友,甚至因为太久没说过话,与他交流时总磕磕绊绊。 他本该在秘境那场大火之中死去,却被他所救下。 沈殊是因他而活的。 而纵然遭受苦难,却依然干净纯粹,总是念念不忘着向他报恩。 甚至连能够cao纵自己神魂性命的炼魂珠,也交到了他的手上。 叶云澜本不打算再在世间留下任何羁绊和牵挂。 可如果是沈殊的话。 如果仅仅只是沈殊的话…… 他闭了闭眼,从怀中拿出那朵染血的金玲花。 “你为我摘的金玲花,我已收到了。” 沈殊眼睛微微睁大。 “我说过要给你奖励。”叶云澜低下头,看着沈殊纯黑晶亮的眼珠,里面倒映的,尽是他的影子。 对方是如此全心全意地,期待地仰望着他。 他想,他应当回应这份期待。 于是继续道:“……奖励是,待你伤好之后,我便收你为徒。” —— 执法堂的人到得很快。 贺兰泽领着数十个执法堂弟子轰开药庐大门,而后径直根据叶云澜所指方向,来到那处山中凹谷。 他面色极冷,满心担忧压抑心中,然而看到叶云澜身上血迹时,还是忍不住变了面色,下令让执法堂弟子将地上的袁咏之和徐择绑起,便快步走到叶云澜身边。 “师弟,你受伤了?”贺兰泽问。 “受伤的不是我。”叶云澜摇头,侧过身,让贺兰泽看清怀里失血苍白的少年,“是他。大师兄可有疗伤丹药?” 贺兰泽皱了皱眉,蹲下身,取出丹药想为人服下,却被一只纤长的手接了过去。 他看着叶云澜捏着丹药,仔细喂进少年嘴里,指尖上沾了淡淡水光也不在意,忍不住问:“他是谁?” “他叫沈殊,也是药庐弟子。当初秘境里,我曾救他一命。” 贺兰泽:“他就是你重伤所救的那个弟子?” 叶云澜低头观察着沈殊的伤情,淡淡道:“是。” 贺兰泽看沈殊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太顺眼。 当初害叶师弟受神火重伤的是他,现在令叶师弟到药庐来陷入险境的也是他。 叶师弟还这么亲密地将这人护在怀里…… 他面色变幻,忽然道:“叶师弟,你说药庐里有人勾结魔门,有用活人炼制魔傀,那被炼制成魔傀的人,是谁?” 这事很难隐瞒下去,叶云澜道:“是沈殊。” 贺兰泽已经猜到几分,此刻也深深皱眉,忍不住道:“魔傀生性嗜杀,无人控制之下,难以抑制本性,师弟体弱,怎能靠他这么近……” “沈殊是人。”叶云澜却打断道,“他身上的魔傀炼制之术并不完全,尚有逆转之法。” “师弟的意思,是要护他周全?只是,魔傀毕竟是邪恶凶戾之物,即便只是半成品,放任在外,恐怕长老们也不会同意。”贺兰泽道。 “大师兄,”叶云澜声音微冷,“沈殊只是无辜受难之人,被炼制成魔傀非他之过。” “药庐执事刘庆,早在内门药峰之时,就已经犯下以活人炼药的过错,却只是被驱逐到外门。药庐弟子袁咏之与徐择,两者助纣为虐,前者对沈殊滥用私刑,后者逼迫沈殊试药不成,甚至打算将其杀害。相比这些败类,沈殊到底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