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你要干什么?!”眼见时绪冲他而来,余兆东连连后退,被对方脸上可怖的阴鸷之色给吓得不轻,“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手!我绝对会告……” 话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拳,接着,肚子又中了一拳,正当他以为对方不会放过他时,时绪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拖起来。 时绪双眼赤红,额上有青筋暴出,这副可怕模样,哪里还有往日一点潇洒倜傥样子,“不要让我看到余巍成!不然,我会杀了他!还有你,以后见到我有多远滚多远!” 余兆东重重被推撞在柜子上,他痛得歪脸咧嘴的,却不敢多说什么,弓着腰快速跑了。 门口的吕海盛看着茶会室,时绪站在刚刚揍人的地方,急速喘气动也不动,而苏乔满脸惊惧地靠在墙上,这可真是…… 他叹了口气,帮他们关上门,看了眼不远处的安保人员,默默站在门口守着。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她最不堪的事,被他知道了…… 苏乔用力向后躲去,却被墙壁挡住,视线渐渐模糊,她蹲下身,把自己缩成一团,正当她努力把脸埋进手臂里时,一双手重重将她提起,接着是一个炙热的怀抱。 烫得她眼泪直流。 “对不起……” 时绪浑身一震,突然握住她肩膀将她按在墙上,双眼充满痛苦之色,低吼出声,“你对不起什么!这根本不是你的错!要道歉的是那人渣!不!那人渣不用道歉!绝不会原谅他!啊——” 时绪用力地将乔乔搂进怀里,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住,痛得无法言喻,他握住她的手,用力地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捶打,“乔乔!我好痛!我好痛!我这里痛!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苏乔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我说不出口,我害怕……” “不要道歉!不要道歉!”时绪哑声喝道:“乔乔!我那天应该杀了他的!我恨!!” 说罢,他抹去乔乔脸上的泪水,捧起她的脸道:“你没有错,要说错,也是我错,是我没用,我……”他哽咽了,他连自己心爱的女孩子都保护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用力抱着女孩子,将头埋在她颈侧,诉说着他的歉疚。 一阵热流淌过脖颈,苏乔莫名能感受到他的悲伤无力,小声抽噎,“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 “不,别说,你什么都不要想!就这样让它过去!” 时绪真的恨死了自己。 说痛苦,乔乔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自己却在听见事情后控制不住冲进来,她肯定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件事,他就应该装成不知道……但是这事本来就存在两难,让他眼睁睁看着余兆东口出恶言威胁乔乔,他办不到…… 他痛苦纠结时,被他用力紧箍着腰,只觉得腰快断了的苏乔,心中紧崩的那条线却慢慢松了,他的一举一动,一点点抹去她的在意,她忽然,不那么难过了。 她的三哥,总是能驱赶她心中的黑暗。 苏乔抹去泪水,吸了吸鼻子,心知时绪肯定在胡思乱想,说不定脑海里正幻想着可怕画面……真傻。 她摇头,“不,我得说,我不说怕你以后有心结。” “那天剧组聚餐,我喝了些酒……”她抱着他,缓缓告诉他,那一天怎么从余巍成手里挣脱,拿花瓶去砸他,又被他抓住,绝望时房门被敲开,是大哥带人来救她…… 时绪一个激灵,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大哥?” 苏乔点头,“是,但是我之前想不起这件事,可能是太害怕了,我把这段记忆忘了,那时候的我也分不清自己跟那人是什么关系,我什么都没法跟你们说,更害怕你们知道。” 时绪喃喃道:“大哥没认出你?” 苏乔回想当时那个狼狈模样,轻笑,“我当时砸了余巍成一个花瓶,他流了好多血,有些沾在我身上,而且我很狼狈,披头散发的,再加上大哥当时没戴眼镜,认不出不奇怪。” 她这么一说,他终于明白那一天乔乔醒来为什么会跑下来抱着大哥哭,敢情就是那个时候恢复记忆。 时绪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中涌出无数感恩之情,感谢上苍没有让他的宝贝受到更深的伤害,他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小姑娘的后背,低低说道:“乔乔,我有时真觉得人生无常,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能让人绝望,这些年来,我无时不刻在想,当年若是我跟你在一起,绑架的人是不是会把我们俩一起绑走?这么一想,我竟然觉得挺好的。” 他在她脸上亲了亲,动作又轻又柔,“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如果绑匪把我们分开呢,不是更棘手了?傻瓜。” 时绪捧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地亲着,“说我傻?那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苏乔闭着眼睛,心里面最大的那个秘密对时绪坦诚了,她曾经以为不堪的痕迹,在时绪的心疼和怜惜之下,逐渐抚平。 时绪说得对,人生无常,她怎么可以抱着过去不放?未来有无数美好等着她,她要跟时绪一起,去拥抱更灿烂的明天。 这么想着,她回抱他,缠绵地与他热吻,眼角有泪水滑下,却一一被时绪拂去。 许久之后,时绪将头靠在她肩上,平稳着呼吸,眼中仍有阴霾,说出口的声音却放得极轻,“乔乔,姓余的事,你再也不要管了,全部交给我,好吗?” 苏乔有些犹豫地看着他,不知道要不要把之前跟余巍成见面的事告诉他。 时绪一看她这模样就懂了,他的乔乔还有事瞒着他,一时间,眼神越发幽深。 苏乔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好坦白,“……我跟余巍成说清楚,他看起来听进去了,二哥陪我去的……” 时绪按着额心,良久,深吸口气平复心情,然后重重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就这么信不过我?好好跟我说不行?下次要是再绕开我,不把我放在第一位,我下一次就不是咬这里了!” 苏乔捂着嘴,连耳朵都是绯红一片,“咬、咬哪里?” 时绪暧昧地看着她,最后往她耳朵吹气,“你不想我咬哪里,我就咬哪里。” “三哥!” 苏乔捂住耳朵,“你再这样我就……” 见她情绪恢复了,时绪的心情也好了一些,缓缓笑着看她,“就怎么?告诉大哥?不要吧,这是我们俩的小情趣,乔乔怎么可以告诉别人呢?” 苏乔羞恼地看着他,干脆把他的嘴巴堵住,不让他说话。 两人正温情脉脉时,时绪身上的手机响了。 是时延打来的电话,时绪立刻接通,一听,脸色倏地一变。 “怎么了三哥?”乔乔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时绪眼神有些沉重,挂了电话道:“义父进医院了。” * “……知道,谢谢你医生!”时扬送医生出病房,关门转过身来,见时在清无精打彩地躺在床上,他立刻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全部拉开。 “今天的阳光还不错,咱们晒晒太阳……” 时扬东拉西扯着一些话,试图让时在清打起精神,时在清如何不知,每一次他住院,那时候的时扬脸上的笑甚至会比平常多一些……全是自以为灿烂的笑容,其实当中的勉强让人一望便知。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高大的身影上,多少年来,这孩子就是这样,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管健康还是疾病,总是凡事以他为先,陪在他身边…… 时在清默默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半晌轻唤:“阿扬。” 时扬走过来,调高床位,又扶他起身,在背后垫上一个松软的枕头,“要喝水吗义父?” 时在清缓缓笑着,“坐下,来,陪义父聊一聊。” 时扬便拉来一张椅子坐下,顺手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时在清沉沉地看着这杯水,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热,“阿扬,你来时家多久了?” 时扬:“21年,我7岁时您带我回家。” 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他喃喃道:“21年,你今年都28岁了。” 时扬:“是,我今年28岁。”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疑惑过,我为什么后来让你改口,不让你喊我爸爸,而是叫义父?” 时扬淡淡笑着,“小时候有,但后来就懂了,怎么叫只是一个称呼,不管叫爸爸还是义父,您都是我的父亲。” “你……”时在清喉咙有些酸涩,当初认领时扬,就是看中他的固执,喜欢他小小年纪有原则,但从未想到,这孩子这般长情,知恩图报,某个程度来说,老天爷亏待他,却又优待他。 他摇了摇头,目光望着虚处,像是在回忆往事。 “安安的身体不适宜怀孕,我可以不要孩子,但时家的产业却得继承下去,因此我跟安安商量后,决定去福利院认领一个孩子回来。” “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男丁单薄,便会早早收养几个小孩,从中挑选最优秀人才,辅助家主,但我时家情况有些不一样,我当时没有孩子,我不想搞那一套优胜劣汰,所以我选中了你,便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 时扬点头,“我知道,您和义母是真心对我好,我能感受到。” 时在清笑笑,那时候还没有乔乔,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孩,时扬又特别懂事听话,真是让人疼到心坎里,他和安安都爱得不行,然而两年后,安安意外怀孕了,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安安身子不好,生也麻烦,打掉也伤身,他犹豫不决时,安安却没有犹豫,果断地决定生下孩子。 为了让宝宝健康,安安听从医生的吩咐,停了喜欢的工作,吃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以前走几步路会喘的身子天天坚持走路……看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强的安安,时在清不得不认真思考以后,开始为孩子铺路。 一个哥哥不够,他又领了时延回来,虽然有些残忍,但为了确定乔乔在家里的唯一地位,他只能让阿扬改口。 “这么多年,是你陪在我身边,乔乔跟我有血缘关系,我爱她无可厚非,然而阿扬,义父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你在我心目中,比亲儿子还要亲,可是我……” 看着时在清眼圈泛红,时扬心里升起nongnong的不好预感,义父为什么要回忆往事?要说这种内心话?难道他身体…… “别说了义父!我都懂!” 时在清摇摇头,他怎么能不说,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怕他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霍城的话仍在耳边不住回响,敲得他心口发疼,他嘲笑他的乔乔还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对象……多恶毒啊霍城,就算他恨他,可乔乔又有什么错! 他闭了闭眼,眼前莫名出现那一天清晨,乔乔扑在时扬怀里哭的画面。 乔乔可以说是时扬看着长大的,从小,乔乔有什么委屈,就喜欢找大哥,他相信,就算哪一天他撒手离去,时扬也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把乔乔交给阿扬,他很放心。 他抓住了时扬的手,睁开的眼睛泛着红血丝,“阿扬,义父求你一件事。” 时扬心一跳,“别这么说义父,你有事尽管吩咐,我会竭尽全力去做。” 时在清收紧着手,“我就问你一句,我把乔乔托付给你,你愿不愿意?” 时扬一顿,脸上浮现一刹那的茫然神色,托付? “义父,乔乔是我meimei,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时在清摇头,“不,不是以meimei的身份,我要你娶她,你愿不愿意?” 什么?! 时扬瞳孔一缩,哑然失声。 “你不愿意?” 时扬哑声回道:“……不,我只是有些惊讶,”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已然恢复平静,“我愿意。” 是的,他愿意,时家对他有二十一年的恩情,没有义父,就没有今天的他,不管义父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这么想着,脑海里却闪过一抹倩影……身姿清丽,款款动人。 他垂下眼眸,忽略心口的悸动,紧握时在清的手,再一次回答。 “我愿意的,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