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太阳晒到了阳台的绿植，反射出影影绰绰的光影，时楼楼做了一晚上的梦，在早晨都忘得一干二净。 人生只能往前，倘若只活在记忆之中，就毫无快乐可言。 所以一到周末还要出去谈合约，试戏的时楼楼，一想到没做艺人之前休闲的闲暇时光，就觉得毫无快乐可言。 吴越看她一副没精打采，细细打着哈欠的娇弱模样，就忍不住给她灌鸡汤。 “这个机会，是我好不容易从公司手里哪来的，你想想看我多不容易。” 时楼楼点点头，表示赞同。 吴越又接着来，“你知道这个戏在业内的分量吗？多少小花想抢，没有机会，这么大的饼砸到我们身上，抓住，就是红，没抓住，就是糊。” 一直很糊的时小姐再次点头，接着赞同，“你说的对。” 一旁的孟米边喝粥边看戏，顺便拿出手机给时楼楼反黑。 吴越看时楼楼这毫无诚意的肯定，眉横眼竖，“我跟你说，不管怎么样，这次试戏你一定要上，这可是飞升的机会，弄丢了接下来一年都不准吃大餐。” “好狠的心。”时楼楼看着她嘟囔一句。 吴越看她这样心里好笑，又反过来安慰她，“总之，该努力还是要努力，我打听过了，除了你其他人咖位都差不多，有几个比你大的，但这几个小花都是演技不怎么样，或者和你差不多的那种，你只需要爆发一下，凭着你这张脸，被洛今选上肯定没问题。” 时楼楼慢吞吞喝了一口粥，琢磨了会儿，洛今怎么会选她，看到自己这张脸，恐怕是避之不及。 她抬头问，“越姐，为什么都选小花啊？我们演技都不好，万一毁了电影怎么办？” 洛今拍拍她的肩膀，“放心，这个洛今不在乎，她注重感觉，说是新人演技可以调/教，灵气最重要。” “那你怎么我知道我的感觉对她的口味？” 吴越眯着眼睛，得意的笑了，“我听说这次选角，是要一个长得好看的。” 斜睨了她一眼，眼中意思不言而喻。 时楼楼：“……”自家经纪人对自己的脸真是迷之自信。 因为要等到明天中午才开始，昨天吴越就把剧本发给了她，让孟米陪着她好好看，揣摩一下角色，明天下午的时候化个妆，有司机来接她们。 她把那个角色的剧本拿到手，有些讶异，吴越先前和她说只是一个配角，没想到一个配角戏份有这么多，光台词就有十几页了。 这部电影叫《风云》，讲的是北朝末年两方势力博弈，最后太子一方获胜的故事。 从整个架构看，她确实是一个小配角。 北朝皇帝病重，流言四起，加上外敌入侵，大军压境，山河风雨飘摇，政治动荡。 太子心醉于山水诗赋，放歌纵酒，在毫无斗志的情况下，却被忠臣势力一步步推上王位，同时振作斗志，平定江山。 而谢王是太子的弟弟，也是最受宠爱的皇子，谢王之母，婉贵妃，乃是刘家嫡女，在宫中备受皇帝宠爱，与皇后平分秋色，更是被给予了协助后宫的权力。 皇帝病重，太子即位在及，刘氏骄心愈胀，唆使母家帮助自己母子两人，夺取后位。 刘家乃是皇亲国戚，凭着身份在皇城为非作歹，到处搜刮民脂民膏。百姓苦不堪言，却无处申诉。 刘家见到有机会掌握朝廷，把持朝政，自然与刘氏狼狈为jian，暗中陷害太子/党派人士，同时勾结外敌，妄想谋取皇位。 时楼楼试戏的角色，乃是太子一派中魏家最小的嫡女，魏入云，这是一个推动全局发展的角色，戏份不算多，但是贯穿全戏，直至高潮之时被刘家影士虐杀，这个人物的剧情才告一段落。 魏入云是北朝魏家最小嫡女，自幼同卫家幼子青梅竹马，两人成婚那日，卫聆风同父上前线抵御外敌，为扳倒太子/党势力，在军中安排内应，接应敌人，导致卫家全盘覆灭，无人生还。 她不信卫聆风会如此鲁莽，瞒了魏家，亲去战场调查，谁料果真搜查到证据，有一帐前士兵从战场逃脱，隐匿于农家之中。 魏入云查明真相后，录下口供，带着证人上京，半路被截杀，证人身死，魏入云重伤。 待魏入云回京后，卫家满门被抄斩，缘由是沟通外敌，故意输战。 她受了刺激，妄图求死，被太子截下，安排在府中修养。 而高潮的起因，正是魏入云的死，那时太子还未下定决心，谁知传来魏家嫡女出门被拐，后被虐杀致死，抛尸于荒野之中的消息，那时太子对魏入云已有私情，心中悲愤，立即同谋士共商，终铲除了谢王党派的故事。 虽然故事内容很多，但是镜头却并没有细细刻画，关于魏入云的具体事件大多是由别的角色进行传述，需要拍摄的只有五六个场景。 即便如此，在戏中，这也算是相当重要的女角色了。 所以越重要，时楼楼越是怀疑洛今，这么重要的角色，真的找她们可以吗？ 吴越不在乎这一点，等到了中午，就派人来接了时楼楼和孟米，准备前往片场试戏。 孟米今天给她化了一个英气的妆容，描黑了眉，斜斜的飞入鬓角，简单的高马尾，配了双马丁靴，笔直纤细的双腿加上直筒牛仔裤，上面是简单的黑色卫衣，整个人清爽精神。 刚到片场，吴越就又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让孟米拿着手机全身拍一遍，确保状态是美的。 时楼楼很想拒绝这么愚蠢的行为，但是吴越强硬的态度，把她拒绝的话语堵在了嘴里。 洛今一进来就看到前女友这么土包子的行为，犹豫了片刻，又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人。 许助一看到自家小洛总皱眉，就知道她是又想挑刺了，环视一圈，她看到了前面的两个人。 “你好，是时小姐吗？” 时楼楼转过身，又下意识的侧了侧身，避免她投过来的视线。 洛今和上次一样的打扮，上面换成了白色卫衣，脚下也是马丁靴。 毫无疑问，刚刚洛今看到了，因为她的助理下一句话就是——“不好意思时小姐，我们这里试戏是不能发微博的，否则违反了保密合同。” 孟米怕她们误会，立马否认，“没有没有，不是在拍照。” “那是？” “我们在给经纪人发照片。” 许助哦了一声，表情有点微妙，原来这还是两个宝宝呢。 洛今盯着她看了会儿，眼中微暗，不耐烦的转过头，低低出声，“走不走了？” 许助连忙说了抱歉，一行人又从一旁的通道走了过去。 试戏开始还有三十分钟左右，几个女星都已经到了，其中还是一个是认识的，上次一起上真实的应孤影。 一见到她，应孤影就一脸惊喜的凑过来找她说话。 “时楼楼，这么巧？你也来试戏？” 时楼楼朝她笑笑，浅浅的一个小梨涡，“嗯，你不也是么？” 应孤影耸耸肩，表情有点苦恼，“就给薄薄的一张纸，都不知道这个人物是怎样的，等下演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现。真不知道洛今的标准是什么。” 时楼楼怀疑自己听错了，迟疑了会，问她，“一张纸？” “是啊，你没拿到吗？” 她拿到了，但确切地说，那并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叠纸，差不多完整的剧本和人物剧情。 难道说每个公司拿到的东西不一样，这样公平性岂不是也不一样了，还是说这是吴越的人脉，时楼楼有点懵逼，但也没有蠢到在这个时候掏出剧本拉仇恨。 她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该不会是洛今还生她的气，故意把她弄到剧组，放在眼前，准备折磨她，虐待她，然后用同剧组的老戏骨们的演技让她羞愧…… 如果说她这样会开心，其实她也不介意，各走各道之前，两不相欠也好。 洛今一直都很幼稚，这点她很清楚。 孟米打断了她的思考，试戏正式开始，而她，号码是一。 时楼楼一走进去，就看到了她，这次她没有躲避她的目光，两人视线交错，洛今神色不明，脸始终是绷着的，连语气也是冷冷的。 “时楼楼？” 她点点头。 洛今受不了她湿漉漉的大眼睛，逼着自己移开了视线，平静道：“那开始吧，第八页那段。” 时楼楼想了想剧本，第八页那段应该是在魏入云得知卫家全门被诛，自杀被太子救下，安置在太子府中，太子为此事去了魏入云的院子，本想劝慰一二，却被魏入云质疑其身为太子，却毫无作为，心中丝毫也无江山百姓，实在有失天下众望。 太子在魏入云幼时，便见过她几面，感叹于她的美貌，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才真真正正对魏入云有了一己之情。 而这段表演，恰恰需要魏入云展现其对未婚夫身死之悲切，百姓苦难的悲痛，更重要的是，她以小女儿私情打动太子，又用国家大义来说服太子。 这个角色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她读懂了她，但是用演戏的方式来诠释这个人，时楼楼没有把握。 显然洛今对这次试戏很重视，因为太子的扮演者叶淮亲自和她们对戏。 叶淮的经历和洛今很像，演艺世家，父母都是圈中有名的演技派，他出道演过一部爆米花电影之后，就再也没有接过烂片，成名作，也就是拿到影帝的那部电影，就是由洛今导演的。 那部电影不仅登上了国际电影舞台，还一举捧红了男女主演以及几个配角，男主演叶淮拿下影帝，成为一线的大咖，女主演小花旦沈明苑一举打进大花圈子，而后几个配角也是片约不断，这真正算得上华语电影浓墨重彩的一笔。 其实时楼楼看过他的一部电影，但不是他的成名之作，也并非是他后来的任何一部，而是他的黑历史，也就是他的第一部电影，那部烂到极点的爆米花爱情片。 那部电影还是她和洛今一起去看的，在认识她一周的时候两人一起去的。 那天洛今坐在她身边，喝着她的可乐，吃着她手里的爆米花，一边吐槽这男主演演的是个机器人，女主演演的是个智障，而时楼楼怕她说的太大声吵到别人，只能把耳朵凑近了她，忍耐她带着清爽香味的热气撒在耳廓，听着她的吐槽，稀里糊涂的看完了这部电影。 结束之后，她突然感叹了一句，“其实男主演演的没有那么差。” 洛今猛吸了一口她的可乐，然后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回头笑得自信，眼里是熠熠生辉的光彩，并对她说，“要是在我手上，这家伙演技绝对和现在不是一个水平的。” 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她记得是，她的新同桌可真奇怪啊，她的理想居然是做一个导演，这是她从未想过的，时楼楼只想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找到一个好的工作，让外婆过得好不用再cao心那么多。 她觉得这个女生很酷。 也是从那以后，她开始对洛今产生了一种名为崇拜的情感。 现在站在这里，旁边人是给她对戏的影帝叶淮，眼前人是知名导演洛今，而她也找到了一份工资很高的工作。 人生的变数因为她而一直存在，或许两人是天生一对，也或许两人一碰到一起就会倒霉，时楼楼还没有想好她要是真的入选了，该如何和洛今相处，但这一刻，她想把这段戏演好，让她知道，以前她口中的只会读书的呆子，做起其他的事情来，也同样做得很好。 “准备好了吗？”叶淮低着头整理了银质袖扣，一面抬起头问她，眼角带着笑。 时楼楼乖巧的点点头，歪了歪脑袋，朝洛今看了一眼，不自觉习惯性的眨了眨眼睛。 这是她对熟人一贯的表现，眨眼表示肯定。 洛今假装没看到，面无表情的开口，“开始吧。” 时楼楼才想起来两人现在都不熟了，看洛今这表情，估计心里很不开心看到她。 她有点儿后悔，微抿唇，素白的一张小脸满满严肃，她努力忘记刚刚的事情，进入对戏的状态。 叶淮演技真的很不错，他说第一句话，就把时楼楼带进去了。 太子蹙着眉头，眼里百般怜惜，“魏小姐，卫将军已经为国捐躯，他自然希望你振作起来，若是他还活着，也不忍心看你这般。” 魏入云是娇娇小姐，为了卫聆风孤身一人前往边塞，更遭遇刺客袭击，又获悉卫家的事，本就娇弱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坠，脸依旧美貌，只是面色苍白，即便如此，她眉宇之间却有了坚韧之态。 时楼楼本身皮肤就白，这么逆天的打光，倒真有几分柔弱感。 太子话语恳切，而魏入云却听出他对卫家之事的避而不谈，正义无处伸张，面对太子的关心，她脸更白了几分。 魏入云语调虽轻，但句句带刺，“殿下，我并非全为青云悲哀，卫家一身忠骨，牺牲便牺牲了，这没什么。” “然，局势并无改变，甚至更糟。我为殿下忧心。” 魏入云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冷的，太子对上她黑亮的瞳孔，心却被这寒意紧紧抓住了，她在怪自己，怪自己不为属下伸冤，怪自己毫无作为。 男人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魏小姐”，他顿了顿，“青云之死，并非就这么算了，只是当下，你能做的是照顾好自己，魏家之心，还需你安抚稳定。孤所能做之事，必当竭尽全力，孤所不及之事，也会全力以赴。” 魏入云听到太子的这番话，沉默良久，神色也终于缓了下来，她抬起头，朝着太子缓缓点头，眼角流下一滴泪来，应道：“臣女自是相信殿下。” 太子被她眼中期盼灼伤，右侧手掌握成拳，吐出一个嗯字。 台词也不过几句，这场戏五分钟左右，她听见那声‘卡‘，才收回了情绪。 叶淮见她眼角真有泪，及时的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她。 时楼楼接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时楼楼。” “啊”，她转身，看见洛今冷着一张脸，眼里什么也没有，似乎她刚才的戏一点也没触动到她，她突然就有些沮丧了。 “小许，去拿纸巾给时小姐。”洛今声音更冷。 时楼楼真的是不懂这人想什么，外界都传叶淮是她好友，难道就这么烦她，她朋友给个手帕也不许？ 现在她心里还有些委屈，把手帕还给叶淮，紧绷着小脸，接过许助递过来的纸，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许助瞥见女孩好看的眼睛里有湿漉漉的痕迹，似乎是真的伤心了，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小洛总也太欺负人了。 她压低声音安慰了一句，见她摇摇头，还是可怜模样，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洛今边上，在身后默默的鄙视了一波自家老板，欺负小姑娘算个什么劲啊。 孟米看时楼楼出来，连忙问她感觉怎么样，时楼楼点点头又摇摇头，搞得孟米很迷惑，这是好还是不好。 时楼楼也没解释，上了车靠在车窗边上默默地想，点头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演的不错，摇头是因为洛今的态度。 她这么讨厌她，才不会让自己演她的电影。 这个坏人。 洛今陪着副导和监制看了剩下几个的戏。 副导监制看的直摇头。 孙琦皱着眉，“这是你哪里找来的？一个个演技都这么差。最后那个，演大家闺秀演出了喜剧的感觉，太不像话！” 于山也点点头道：“本来看第一个我还不太满意，现在看第一个最好，演技有基础，雕琢雕琢也不是不可以。” 洛今拿过她留下来的剧本，一边随意的翻看，一边随意的回答，“都可以，你们觉得第一个好就留第一个吧。” 其余两人都点了头，表示就让时楼楼上了，一旁的许助倒是很惊讶，小洛总这与人为善的作风，还是她看不爽的人，都不像她自己了。 洛今还不知道自家助理的心理活动，让她先去送孙琦于山出门。 许助应了一声，领着两位先走了。 等许助送完两位导演，回到试戏间，看到自家老板还拿着十八线女星留下来的剧本，看的很是专注。 她心底涌上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 许助叫了一声‘小洛总’，对方抬起头看向了她。 这股奇怪的感觉更明显了，因为她好像看到，老板那张精致美貌的脸上，竟然存在着确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