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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彻不可置否地摇了摇头,说:“我无法做出任何评判,这件事请去和科学基金会交涉,毕竟开除伯纳德是基金会和爱德华的共同决定。” 威拉德咬牙切齿地说:“我最讨厌的就是政治。” “我不觉得您讨厌政治。您拿历史遗留的敏感政治问题当武器,拿这个社会对少数群体的宽容当自己的盾牌。”裴彻语气平平,眼睛却一直盯着威拉德,仿佛要攫住他衰败皮囊下的灵魂:“恕我冒犯,您的所作所为和希特勒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玷污的是生命的价值,您玷污了的是科学这两个字的价值。” “高傲且自负的极端理想主义者,”威拉德没有生气,只是端详了他许久,目光里带着些悲悯,说:“劳伦斯,你会变成下一个爱德华。” 第64章 夜与雾(2) 傍晚的时候谢宜珩终于忙里偷闲, 给裴彻打了电话,七零八碎的东西讲了一大堆,说到最后顺带着提了一句:“爱德华怎么突然要让我去学校找他?” 走在前面的两个行人在用法语讨论着去看哪一部音乐剧, 裴彻怔了一瞬, 很快地调整好了情绪,嗓音还是温和的,说:“可能是给你升职。” 谢宜珩在Couldview工作了几年, 被资本主义熏陶得彻底, 习惯性地把升职和加薪联系起来, 早就忘了自己的上司是非人类爱德华:“这也太好了吧。” 他笑了一声, 说:“好, 回来带你吃饭。” 裴彻挂掉电话,沿着蜿蜒的路走了一会儿, 看着融金般的落日笔直地坠下, 仿佛要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把韦奇伍德蓝色的天幕烫出一道口子来。他最后还是给爱德华打了电话,简明扼要地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爱德华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 对着自己的学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是叹了口气,说:“你是为了什么, 自己心里清楚。” 布莱恩虽然常见工作划水, 但是打起感情牌来很有一套。国会那边的几个议员有点头的意思, 接下来那场听证会更多只是走个过程。况且GEO600天文台在近期的探测中一无所获,唯一的竞争对手都在打着幌子博取各界的注意力,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但是谢宜珩不一样。像是啼笑皆非的戏剧故事,格欧费茵给出了神的预言,向她指明了灼烁的路。这条道路却被霍德尔染指, 变得荒芜破败,荆棘横生。 遑论沾上的是自己的鲜血,还是旁人的鲜血,最可笑的事实是她根本就不必走这条荆棘路。 … 和爱德华临时见面最后还是被取消了,罗伯特发邮件告诉她,爱德华教授又把自己气病了,所以不能见她。谢宜珩礼貌地回了邮件,告诉他自己为爱德华教授的经历深感悲痛,然后就快快乐乐地和阿比盖尔逛街去了。 周四的时候,谢宜珩去给爱德华作例行报告,但是她的车还在加州理工的停车场。于是谢宜珩只能拜托阿比盖尔送她去学校,阿比盖尔不大情愿地起了个早,差点就要用希伯来语和那两只德国鹅对骂,乱糟糟地绑了个马尾就开车走了。 离春季开学还有几天,但是学校里已经有一些学生了,匆匆的身影穿梭在红砖墙和灌木之间。阿比盖尔阔别校园多年,终于重新回到象牙塔,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那个穿大衣的男人是这里的老师吗?这也太帅了吧!!” 谢宜珩赶紧把她拖走:“…那是数学系的学生,你克制一点。你现在算教职工吧?别搞师生恋,会被开除的。” 阿比盖尔摸摸鼻子,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她们两个一路走走逛逛,到物理部门的教学楼。阿比盖尔跟着她上楼,却在走廊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老头。 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子站在爱德华的办公室的门口,低着头,用手捂住眼睛,指缝之间都是闪亮亮的水光。 纸纷纷扬扬扔了满地,爱德华双手抱胸,靠着门框,毫不留情地训斥她:“只知道推卸责任,出错的时候只会用眼泪解决问题。艾玛,这么简单的计算都会出错,你是不是真的认为和你的导师睡上一觉就有资金拨下来了?” 阿比盖尔一直天真地以为所有教授都是亨利那样好说话的帅哥,突然见识到了真实又残酷的世界,人都傻了,转过头小声问她:“这是爱德华·韦斯吗?是咱俩大学时候特别喜欢那个爱德华吗?” 谢宜珩早已经脱粉爱德华了,习以为常地点点头,说:“是,你可以取关他的推特了。” 艾玛只是哽咽着道了歉,把散落满地的纸张重新捡了起来,一个人默默地走开了。 爱德华骂完了人,才发现楼梯口还有两个看戏的路人。他也不觉得尴尬,清清嗓子,说:“路易莎,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一下。” 阿比盖尔不想耽搁别人的正事,捅了捅她的胳膊,轻声说:“你先去吧,我自己去亨利的办公室就可以了。” 她说了声好,跟着爱德华一起进了他的办公室,拉开椅子坐下。 爱德华双手交叠,搁在下巴的位置,沉默地注视了她许久,才说:“威拉德教授知道GEO600天文台的真实研究进度嘛?” 谢宜珩摇摇头,说:“他不知道。” 他用一种挑剔的,苛刻的,意味不明的目光审视着她,似乎在判断这是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同事。这场倨傲的审判并没有持续很久,爱德华最后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这件事不要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