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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莱看着医生用白色床单盖住那张瘦弱的毫无生气的脸,她想也许周妈是替丈夫和儿子做了不忍去做的选择。 只希望,在那遥远的另一个世界有美容院,有画室,也有大熊猫,你在那里能够实现这个世界亏欠你的所有愿望。 此后几天让蔚莱想起皮蛋,那只最终没有挺过新年的拉布拉多。联系殡仪馆、火化、葬礼、直至入土为安,一切都很快,快到来不及去想她的一生,骨rou成灰,已与大地融为一体。下葬那天周礼哭得失了声,蔚莱忽然意识到,在过去这些天里,自己哭,周爸哭,来的每一个家人都落泪,只有周礼一次都没哭过。所有人都已放弃的希望,唯独他死死攥着不撒手,似乎哭了就认输了,也没救了。此时此刻他终于大哭出来,母亲走了,句点落笔。 蔚莱上前抱住他,一下一下拍他的后背,她说别哭了,妈会担心。 周礼靠在她肩头,哭成止不住运转的机器,像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rou。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莱莱,我现在没妈了啊。” 葬礼之后,周礼如同人间蒸发,无电话亦无短信。没有上班,也没有联系杨林。蔚莱担心他状况,又觉得分手后主动说话有些突兀。到第三天实在坐不住,她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去看周爸。 下班后直奔周家,门上血红色“欠债还钱”的字样突兀而狰狞。周妈出事后她一直没来过,不觉心下一沉,难怪人会休克,当日不知闹成什么样子。敲门,无人应答,再用力敲几下,对门邻居出来,“别敲了,搬家了。” 搬家? 蔚莱下意识问道,“您知道搬去哪儿吗?” 邻居摇头,“昨天刚搬走,看上去爷俩挺急的。” 她道谢,仔仔细细看一遍门框周边,试图寻找到他们搬去哪里的线索。红字压着小广告,嚣张刺目。蔚莱用手擦两下,全无用处。她忽而倔劲上来,下楼跑去五金店买来小铲,撸起袖子连同墙皮一点点磨掉。 顾不得社会公德,她一心只想铲除掉痕迹,仿佛这片红是逼迫周妈的罪魁祸首。 大功告成,她在单元楼口站上一会。想来妻子过世对周爸打击非比寻常,这里承载着无限回忆却也提醒着周妈因何而故,对周礼父子来说,继续留守的确过于残忍。 给周爸打电话,关机,犹豫许久还是没有联系周礼。蔚莱抬头望望楼上窗户,在她和周礼初识之际,周妈就是站在那里,一副军师模样笑吟吟指挥儿子追姑娘。时过境迁,可蔚莱恍惚觉得那个妇人还在,她的目光仍然温柔,语调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急切,她看着自己,仿佛看到自此以后的缘分。 缘分,多美妙又多残酷的词汇。 因为一场不抱期待的相亲她认识周礼,因为误打误撞的巧合渐渐熟悉,因为彼此难以启齿的秘密建立一段关系。缘分像一根绳索将他们绑在一起,越来越紧,越来越信任,越来越依赖,至此她终于意识到,这跟绳绑住的是自己的心。 可是绳断了。 猛地一下,迅速而决绝。 蔚莱看着微信里他们的聊天记录,最后一句话是她发的——周妈葬礼后他搀扶着周爸,她陪同父母,两个方向似乎预知着分道扬镳的结局。她敲去一行字: 都会过去的。 会吗? 会吧。 她最后看一眼窗户,转身离开。 第42章 我们别分开了,好不好 单身时畅想过无数次婚姻生活,可自结婚后,蔚莱从未想过离开周礼是什么样子。开始是没必要,无非回归从前,再熟悉不过的轨迹还需要想吗?渐渐的她就忘了,就像温水煮青蛙,婚姻生活一点一点吞噬了她,以至于习惯了适应了她完全忘记曲终将散场。她向来不是有忧患意识的人。 所以现在能做的,无非是强忍。 强忍着不去问,强忍着斩断关联。 周妈离开第七天,蔚莱收到周礼的消息——妈要过头七,你方便的话过来一趟吧。后面跟着一个陌生地址。 另一头城郊,他们竟搬到这么远的地方。 她刚出医院,小弟站在一辆打双闪的车前唤人。蔚莱快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那通她强行挂断的电话过后,他们再无联系。 “也没……”小弟见她左顾右盼,“等人?” “我要去个地方,不急的话改天?”蔚莱欲招手叫出租车。 他绕到副驾打开车门,“我送你去,路上说。” 蔚莱犹豫一刻,移步坐进去。 晚高峰未至,道路还算通畅。行至环城小弟开口,“周礼家的事,我听大姐说了。” 即便葬礼那天并未见到沈静妍,许是有顾虑不方便出现,许是周礼与她达成共识,她必然会得到消息。蔚莱浅浅地“嗯”一声。 “如果见到他,替我问候一句吧。” 蔚莱苦笑,“一会就能见到,你直接跟他说吧。我们……离婚了。” 小弟张张嘴,转过头看她,“你还好?蔚莱,若是因为我……” “怎么会因为你呢?”蔚莱轻叹,“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和其他人没关系。” 没关系么,沈静昌问自己。 和周礼针锋相对打过一架的第二天傍晚,他们见过一次面。周礼约他到家门口公园里,只身前来,平静问道和蔚莱说过什么。“什么都说了。”他这样回答,不安且内疚。他形容不出自己对蔚莱的感觉,如果,假设这世上真的有如果,他在因缘巧合下结识不作为周礼太太的蔚医生,他确信会和蔚莱成为朋友,要好的,亲近的,不需要防备和隐瞒的朋友。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他再无推倒重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