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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你惩罚下属时,不该监督着么?若人被罚少了,便起不到惩罚之效;若过了,又有失偏颇,是为暴虐。” 郭婆子头动了动,仍是不敢瞧过去,便像是下定了决心,咬咬牙,松开老鼠,不断地向薛沁芮磕着头:“主君!奴知道错了!日后我们再也不——” “小心放走了耗子。下面的逃了,便是上面的包庇,要同等问罪的。” 郭婆子浑身一抖,忙抬起头找方才松开的耗子。幸而那耗子奄奄一息,躺在一旁一动不动。她飞快地捡起来,置于火上,将它烤焦了才敢拿下来。 “多谢郭婆婆,”薛沁芮笑着接过焦黑的耗子,一把扔在地上,脚碾上它的吻部:“这耗子不仅乱窜,叫得也令人生厌,哪怕已经死了,也该将它的嘴给碾烂,免得吵着阎王爷。” 婆子们一声都不敢吭,瞧着她将老鼠的整个头都给碾了。 “好了,谁来收拾一番?明日我可不想再见到它。” “主君我来!”几个婆子竞相喊着。 薛沁芮看向方才讲怕卫羽轩的费婆子:“费婆婆,这死了的耗子,你总不会害怕吧?要不,这差事便交予你了?” 费婆子一惊,立马冲出去找了扫帚,三下五除二将老鼠扫了,连留在砖上的黑迹也铲得干干净净。 薛沁芮笑着俯身问:“婆婆,这回不怕啦?” 费婆子连忙摇头:“不怕不怕。奴替主君办事,高兴还来不及呢。” 薛沁芮不再理她,抬了下脚:“我这鞋上也被耗子污了。郭婆婆,你是在我院里守夜的,待会你便把我这双鞋处理了。或洗或换,随你。明日别叫我看见一丝黑东西。” 郭婆子连声应着。 “行了,今夜都散去,好好在各自的地儿呆着,”薛沁芮转身,“明儿个一早,你们几个给我把那些没打扫完的安排打扫了。大家都是做过十余年乃至几十年事儿的人了,想必这点小事还是办得好的。” 身后的婆子一个个低声下气地应着,与不久前聊天时相比,好似换了个人,蔫了下去。 “哦对了,”薛沁芮又转回身来,往她们处走近,“既已如此,不妨我们日后约法三章,不止你们,整个衿国府上上下下的人皆要遵守了。” 几个婆子相觑片刻,低着头待她讲下去。 “第一,不敬上级者、吃里扒外者贬为粗使奴仆,永世不变;第二,嚼人舌根者,扣月钱一年,掌脸五十次,板子五十下;第三,办事不利者,扣月钱两月,罚跪半日。可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 “那便好。下去给府里的人都讲了,免得下面有人又犯,为难各位婆婆。” 薛沁芮虽是回了床,却足足扭至了东方发白。这软床睡得着实不踏实,仿佛自己要被床吞下去了一般。直至窗外传来洒扫之声,薛沁芮才合了眼,不料才一个时辰,又依着以往的习惯醒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只得起了身,思索片刻,还是将昨日早早打发走的丫鬟唤了过来,吩咐她给自己梳洗穿戴了。 一出门,便见郭婆子指挥着一群丫头卖力地打扫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才八九岁,干活慢了些,郭婆子便去扇了几个巴掌:“你这碍事的,手脚笨得要死!” 那丫头被打得眼里含了泪,见薛沁芮来了,忙抹了泪,咬唇继续扫下去。 “郭婆婆,你这是在做什么?” “回主君,这丫头办事偷懒,奴在教训她。” 薛沁芮走过去,蹲下轻声问那小丫头:“今日干活时,郭婆婆有没有对你们讲过那三条章法?” 小丫头一愣,望向郭婆子,又瞧回来,不点头也不摇头。 “主君,奴给她们——” “我在问她,”薛沁芮打断,“你说,说实话便是。我在这儿,还怕她罚你?” 小丫头点点头。 “那你可记住了?” 她紧紧抓住扫把,良久后,才摇摇头。 薛沁芮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你们还有谁没记住的?” 无人敢言,薛沁芮便挨个问了。除了几个年纪小的,倒还是都记得。 “没记住的,打扫完便去郭婆婆那儿默诵十遍,今日必须过了,”薛沁芮柔声道,“郭婆婆,你一定是记得的吧?” “奴记得的。” “那办事不力的人,可有掌掴之罚?” 郭婆子一顿,腿脚一软,跪在地上:“主君,奴……” 薛沁芮笑了:“你也不必我说什么便跪呀!今日新法,若有人不经意犯了,尚可宽恕。自明日起,无论何人犯事,尽不可恕。” 见她脸又变得严肃,院内的人皆低下头去。 “不过,郭婆婆,你安排她们做事,还是要掂量掂量,哪些人做哪些活才是。何为‘办事不力’,也不能说说便定下的。” 郭婆子是个机灵人,听薛沁芮这一句话,自然知晓了该怎么做。薛沁芮也不需多言,便去另外几个婆子处查看,各自也嘱咐了,一切打理妥当。 薛沁芮又小小地赏赐了打理最得力的婆子,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来,要在偌大的府邸里好生瞧瞧。 往北走,庭院稀疏,假山、碧湖与亭台映入眼帘。 薛沁芮快步朝以搬来的山石筑成的山洞走近,想去里头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