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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隆源帝耳中,他立刻传了当事三人进行问话,唯恐再出现类似于逍遥丹的情况,气氛一度十分严肃。 可了解了前因后果后,他却又不顾谢蕴的满面悲愤放声大笑,笑完了还很坏心眼的吩咐他们严守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各大衙门都对太医署避之不及,甚至隔壁的户部也推出方之滨做代表,委婉地表示其实哪个衙门没点欠款?实在还不上就算了,倒也不必过分焦虑。 以苏院使为首的众太医大为感动,并力邀方之滨留下品鉴西洋“名茶”,吓得他落荒而逃。 ********** 皇家每年腊月二十前后都会出城祭天,汇报今年的同时也祈求来年风调雨国泰民安。 这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历任帝王哪怕抱病也必须亲自到场,以示诚心。有资格跟去的全都是最被看好的一批王公贵胄和文武大臣,可以说万一祭天过程发生点什么不测,整个大禄朝都会有倾覆的危险。 虽然正式仪式是在腊月二十,但下头的人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演练。 沿途两边可疑人员的排查封锁,具体祭祀的流程,随行宫女太监侍卫们的多次筛查,甚至于当日万一刮风下雨下雪了怎么办,都要有相应对策。 要知道,人们往往将天象视为天神情绪的反应,若祭天当日晴空万里,那就表示老天对这个国家,尤其是天子过去一年的所作所为很赞同,满朝文武乃至下面的百姓便都备受鼓舞,认为是天命所归; 可但凡有点异动,哪怕只是雨雪天气,所有人都会将其视为不吉,不仅要反思过去,更要担忧接下来的一年是否能顺利度过…… 往严重点说,祭祀当日的天气足以影响整个国家的情绪,关系何止重大。 所以每年各大祭祀前后,都是钦天监人员升迁调动最频繁的时候。 洪文发现最近来太医署咨询的钦天监官员数量明显激增,一个个都熬得两眼赤红眼底发青,脚底虚浮但精神过分亢奋,外面但凡有点刮风下雨就很激动。 哦,对了,头发掉的也更凶了。 于是外面关于太医署到处逼人试药的流言也传得更凶了…… 没见钦天监的人都中招了吗! 听说这药较之当日给谢爵爷喝的更加阴毒,都快把钦天监的人喝秃了呢。 祭祀流程漫长而繁琐,起得比鸡早,回得比鬼晚,中间一站一整天,就是铁人也熬不住。更兼城外的天气尤为酷寒,而随行亲贵和大臣中相当一部分都有了年纪,所以太医署派人随行也是旧例。 能随行无疑是无上荣光,但这偏偏又是rou眼可见的苦差事,身体略差点的根本熬不住,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医忧心有去无回,直接主动退出,一脸过来人的表情笑呵呵看着后辈们,一边啜着热茶水一边说些防冻绝招。 最后,最年轻的洪文和何元桥赫然在随行之列,另有苏院使专门负责隆源帝,马麟和另一位姓张的太医也去,何青亭在苏院使缺席期间暂时接管太医署。 剩下的太医们全部取消休假、休沐,集体留守宫中。 洪文和何元桥都是第一次去,还挺兴奋,混在一群已经去多很多遍的大前辈中间活像叽叽喳喳的家雀儿。 马麟这么严肃的人也罕见的带了点笑模样,转脸对苏院使笑道:“还是年轻啊。” 回头出城冻得你们哭! 苏院使满面慈爱地拍了拍两个小伙子的肩膀,温声免礼道:“这些日子多吃点,养养膘。” 何元桥一派天真的问:“为什么?” 苏院使笑得更和蔼了,看着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头养肥待宰的小猪仔,“抗冻。” 顿了顿又道:“小何是江南人士吧?” 理智回笼的小何太医终于回想起北方望燕台寒冬腊月刀割般锋利刺骨的寒风,天真的笑容逐渐凝固。 祭天当日要穿特定的吉服,苏院使等已经去过的三人都有了,不必再领,洪文和何元桥还要单独跑一趟造衣局。朝臣们的吉服都是成衣,只需在随行人员名单定下来之后亲自过去量量尺寸,稍作改动即可。 去的路上,何元桥一改方才的激动和兴奋,看上去随时可能哭出来。 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理智和情感不断将自己撕扯在维护家族荣耀和保住小命之间。 只要想到城外的北风,他的牙齿现在就开始打颤了。 洪文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忍忍吧,习惯就好。” 何元桥吸了吸鼻子,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习惯的……” 难怪刚才自己确认中选后无声握拳欢呼时,爷爷投来看傻子的目光。 虽然确实可怜,但洪文差点笑出声,“高兴点,这是外头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的美差呢。” 确实是美差,只不过有点费命。何元桥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结果下个路口一转弯就远远看见正带着六公主赏梅花的嘉真长公主。 洪文几乎瞬间拔不动腿。 何元桥叹了口气,顾不上哀叹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主动接过他手中的吉服,“行了,想去就去,不过记住一点,这是在宫里,言行注意着点儿。” 洪文狗颠儿似的去了,背影中都透着一丝重色轻友的雀跃。 仿佛心有所感,洪文还没靠近,嘉真长公主就抬头往这边瞧了眼,两人四目对视,都不自觉笑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