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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 乌云蓦地再次盖住月亮,没多久,月亮又出现。 变作一个半满的圆。 - 隐云寨人早已睡下了,家家门户紧闭,鸡不鸣,狗不吠。偶尔能听见呼噜声,但隔了墙,也是隐隐约约的。 只三两家檐下挂了暗淡灯笼。 两个黑影在静静的寨道上掠过,无声无息。很快,在一座屋子后面停了,藏身夜影中,朝着邻屋谨慎地探出去。 那陈旧的二层木楼被十几只夜鸦围着,有的在门前地上,有的在屋顶,有的沿着墙壁缓缓地飞。 它们的眼睛,在夜色里是诡异的鲜红色。目光所到之处,一道细细的红光从眼睛里射出去,在屋上落出一个红点。 终芒静静看着。 一共是十二只。 十二只全没有活物气息。 它们应不是鬼,也不是妖。妖鬼也是生灵所化。而眼前这些东西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是死物。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夜鸦眼中一道红光缓缓朝着这边扫过来。 终芒一侧身,静静藏入黑暗里。身后是暖的。止衍站在那里,难得收敛了平日里的悠闲样子,凝神听着群鸦动静。 吱……呀…… 木门微开,一只夜鸦进了屋,又一只夜鸦进了屋。不多时,低低的古怪嗡鸣声。再一会儿,接连飞了出来。 此时,乌云渐浓,全数遮盖了月亮。天幕无光。 山间的夜是极深的夜。 两个人在屋后藏着,一动不动,屏了呼吸。 一阵窸窣的动静。 一只,一只,又一只,它们朝着天上去了。 终芒听着那动静,数着声响,一直到十二只。算来,那些怪鸦应是都飞走了。 又等了一会儿,确无声息了。 她往身后伸手,捏了一下止衍的手。 止衍轻轻回捏了她一下。 两个人无声无息地从藏身之地出来,摸着黑到了空屋前。 夜鸦确已走了,什么也没剩下,就像没来过。 终芒望定这座空无声息的小楼。它这样安寂,数十年没人住过的。但,不知为何,越是看,心底便越是沉下去。 总觉得自己也曾常来这里。 止衍到不远处的屋檐下提了一盏灯过来,烛火摇曳,光不过勉强照亮脚前。化不开压满天地的黑暗。 两个人进了屋,上了二楼。 屋里仍是空着的,除了墙,只有满地灰尘。久无人居,寂静荒凉。 止衍径直朝着某处走过去,俯身掰开地上一块木板。又摸了摸。终芒不知他做什么,也走了过去,蹲下去看。 灯笼光照着,这木板上下都是干干净净,全无异处。 她不解,仰头看向止衍。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姑娘的眼睛在烛光里,那么干净。蹲在地上总是会显得人很小一只。 止衍也不管自己手指上沾了灰,顺势就去揉了她头发。还笑。 终芒觉得他这番笑在此时有些不合时宜,但一点没挣扎,由着他揉,安安静静看着他。 止衍又拍拍她的脑袋,走了,到屋里别处去查探。 终芒独自蹲在这里,两只手都伸出去,试探着在止衍刚才掰开的木板上摸来摸去,摸了摸,又摸了摸,分明什么也没有。 不得其解。 不远处的止衍推开了窗户。 许是天上乌云散了,窗外投来一片朦朦月影。但,就在开窗的一刹那,终芒察觉到止衍那边竟是气息一寒。 侧头看过去,那人站在窗前,望定了天。 终芒起身快步走去,也朝着天上看。但,只这么短短几息之间,乌云已然又遮了月亮,天上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不多时,月亮又自乌云后现了出来,清寒冷寂,一个半满的圆。 止衍右手覆上左手手背,轻轻摩挲着,望着那月亮微微一笑。 终芒茫然。 “……止衍?” “小芒果。” “嗯。” “这几日,深夜里不要出门。” 终芒不知这话有何缘故,待要问,又被揉了头发。 止衍望住她。“你会听话么?” 姑娘点点头。 于是止衍柔声道,“我明日一早动身。” 终芒一怔。过了片刻,低低开口。“……明日?” 从此时到日出,也不过几个时辰了。多么短。才回来,又要走。 猝不及防。 止衍知道她不喜欢,揽她入怀,却不说话。 终芒低低道,“……你要去哪里?” “天涯城外的日陨山。” 天涯城。天涯二字,半字无虚。日陨山之遥,与天涯海角无异。 终芒好半天没说话。 眼前人总是出门远走,短则三五天,长则二三月,孤身一人,拨弄江湖风雨、朝堂纷乱,去时无踪,来时无影。 是了。来时也是无影。 终芒又想起初见。 - 终芒初次见到止衍时,他是站在寨前那棵老杨树底下。 天近黄昏,树影斜长,那谪仙似的人一袭山野布衣,半倚着树,手里提了一壶不知名的古酒,漫不经心,说是慕名来拜访隐云寨的大寨主。 这话听着便是鬼扯,明一命不过是普通人,打铁的名气也不过这方圆十里,哪够让人“慕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