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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没问任何事,可邹灵雨却觉得,伯母好似什么都明白。 邹灵雨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只仍在慢慢思索。 侯夫人的到来让邹灵雨阴郁了几天的心情变得明朗,用过午膳后,依依不舍地目送伯母离去。 邹灵雨本要送至门口,侯夫人却坚持不让。 伯母离开后,没有凌晔在的屋里,邹灵雨才后知后觉安静过了头。 往常凌晔总在榻上,不是闭眼歇息便是斜斜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书。 凌晔多是在翻阅兵书一类,有时也会看闲书。 好像不论将什么类型的书往他手里塞了,凌晔眼皮子都能抬也不抬,毫无窒碍地读下去。 书页翻动的声音夹杂细细的咳嗽声响起,邹灵雨每回听见他轻咳,便会替凌晔倒杯水凑到他手边。 待他压下喉中痒意后,凌晔会同她说话。 有时候会问起她幼时,诸如:“兰州吃食如何?偏咸偏辣?有哪处景致好看的地方没有?” 或是好奇她来京那些事,撑着颊温和又惬意地看她,问着:“去过那样多的宴席,难道就没交上几个手帕交?皇家的人姑且不论,京中与你年岁相仿的姑娘应不少才是,怎还会没几个能说上话的?” 邹灵雨只得一一答了他提出的疑问,如此反复。 聊的均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凌晔有时突发奇想,问出的问题总突然得很,然邹灵雨每回答完,他也只是淡淡“哦”一声表示自己听明白了,鲜少有再追着细问的时候。 一问,一答。 然后两人又重新将目光落回手上的书册当中,就好似读得烦闷了,找人说几句话后,又能再重拾专注一般。 看似宁静无声,却又偶有笑语,并非如现在这般,除了窗外徐徐吹过的风声,便再无其他。 邹灵雨视线落在身旁空了的床位,心中忍不住在想,自己为回避与凌晔相处,整日缩在书房看话本子时,凌晔独自一人,也依旧是在做同样的事吗? 他看的是新书,还是同自己此前那样,将看过的话本子一看再看,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索然无味的表情,几乎像是没话找话般,同她谈天? 垂下眼,邹灵雨将起了皱褶的被褥抚平。 榻上冷凉,并无残留的温度。 邹灵雨又想──那,自己未嫁过来之前,凌晔平时又是什么样的? 他总爱找机会逗弄自己,看自己羞得没法反击的模样,貌似就能从中获得乐趣一般。 以前只觉困扰,可这前后一搭起来,邹灵雨在猜,难道是凌晔身边难得有人长待,他才会做出那些幼稚的举动? 毕竟此前,即便他回京养伤,国公府内也只余下人能时时关心他伤势,父母弟兄都在他处,没一个家人能守在他左右。 邹灵雨顿住。 也就是此时,她想起夜半听见的细语。 凌晔将养了一些日子后,喉咙沙哑的情况已好转许多,连咳嗽都少有。 他声音低沉,说话时语调总拖得略长,听着更显懒散。 凌晔当时在她耳边说了──“不论什么时候,喊爹喊娘,都是没有用的。” 听似凉薄的话语,可有用或没用,也是曾喊过的人,才最是心知肚明的吧? 而他明明说了没用,待到天亮,却还是派人去侯府,替她请来伯母吗? 邹灵雨平放的掌心缩成拳,在甫弄平的锦被上,又留下几道指痕。 同床共枕了这些时日,别说凌晔根本不懂她,只怕就连她自己,也没有试着去了解过凌晔。 邹灵雨随手扎起长发,披上外衣,正准备往外走时,恰好碰上换了温茶水过来的甜雪。 见到邹灵雨这打扮,不晓得是要往哪儿去,忙将托盘放下,问道:“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邹灵雨想也不想,便回了句:“去书房。” 甜雪呆了下,当急奔到邹灵雨面前,张开双臂,挡住她去路。 “不行不行,您还病着,可不好再看话本子费神!” 坚决不让邹灵雨过去。 邹灵雨一听便知她误会了。 她无奈笑笑,同甜雪说道:“我要去的,不是那处书房。” 甜雪眨了眨眼,很是迷茫,傻傻反问:“不然要去哪儿呀?” 邹灵雨答得自然:“我要去找小公爷。” 庄子里辟了两间书房。 除了先前凌晔为她准备的那间以外,还有凌晔独自处理要事的一处。 那里邹灵雨从没去过。 所以当邹灵雨出现在附近的沿廊,直直往凌晔所在的书房走来,慎言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 等发现走来的人真的是邹灵雨,慎言急忙快步迎了过去,惊问:“少夫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怎么不在房里歇着就好?” 邹灵雨听他这么问,心头颇有些诧异。 原来自己来寻凌晔,在慎言心中竟是稀奇到会让他这样惊疑发问吗? 她说:“我伯母已回府,小公爷可醒了?” 慎言眼珠子转了转,像在盘算些什么,却因垂首,邹灵雨并不得见。 “少夫人既如此担心公子的身子,何不进去亲自瞧上一眼?” 说完不等邹灵雨答复,已退到一旁,将木门推开,躬身等待邹灵雨入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