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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一声,清晰宛若在耳畔。 那股很微妙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贺兰瓷的眼眶居然有些发热,她无法控制自己也伸出手来,脑袋枕在陆无忧肩膀上,手臂抱住了他的身躯。 陆无忧的声音很不适时的响起:“……你现在看起来倒很小鸟依人。” 贺兰瓷刚才还发热的眼眶一下子酸涩散去:“你这种时候就不能闭个嘴吗?” 陆无忧道:“不行,你投怀送抱,我心跳有点快……” 贺兰瓷道:“我才没有。” 算了…… 她又抱了抱他。 陆无忧突然道:“你是不是对我有点上心了?” 贺兰瓷无语道:“我到底怎么让你觉得我不上心了?” 陆无忧沉默了一会,又笑了笑,道:“行了,我抱够了。”不然明早舍不得出门了。 不料,贺兰瓷道:“再抱一会。” “……” 陆无忧一怔,语气微妙地侧过头去:“还说你没有投怀送抱。” 贺兰瓷意识到什么,也微妙道:“你也太血气方刚了吧。” 陆无忧指责道:“你坐在我腿上,还在蹭我,我没反应大概不是人。” 贺兰瓷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还很温存的气氛,被陆无忧三言两语就变成了这样。 最后依然是在很寻常的气氛下,陆无忧起了个大早,带着奏章,乘车轿去了通政司大门口,等了一会。 许多官员许久未见他,得知他“死而复生”,都一一前来祝贺,说着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客套话,一贯长袖善舞的陆六元这次却只是淡淡笑着,并不多言语。 他把一封看起来颇厚的奏章递上,随后便离开了。 因为是陆六元的文章,通政司官员命人誊抄副本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围过来准备拜读拜读。 谁料刚看了一会,便惊得头皮发麻。 “快去叫上官!这、这奏章要命了啊!” “压不下去了吧……陆霁安不是徐阁老的……他平时不是挺圆滑的,怎么突然发疯了啊!” “陆六元怕是要倒霉了!” 又有人忍不住道:“这道奏疏要是传出去,只怕会引起大风波,整个益州都……” “可他字字恳切,若真有其事……” “这朝堂上下哪有人敢言啊!” “这沈一光我认得啊,原来他竟……死得这么惨。” “可圣上如今……” “慎言!慎言!” 陆无忧走完,又直接去翰林院走会极门递了一本,结结实实,内阁拦都拦不下来这封死谏的奏疏。 密密麻麻近万字。 “詹事府右中允兼翰林院编撰臣陆无忧谨,臣闻君者以民为重,社稷次之,今臣以死谏君……” 不止将益州官场上下贪墨说得清清楚楚,如何将益州道监察御史沈一光谋害致死,如何欺上瞒下,甚至这些钱银都流向何处,都写得明明白白,包括丽贵妃袒护下,其兄平江伯欺男霸女奢靡成性,最后竟连二皇子都写了上去。 后半段则是说青澜江多段之堤坝偷工减料,九边军费拖欠,百姓水深火热,圣上曾自比尧舜,怎容身边妖祟作乱,而不以管之——他甚至还骂了龙虎山的道士。 字字铿锵,言辞激烈,通篇都是诚挚之言,读之慷慨激愤竟不能停。 可又隐约觉得全是骂声,骂了益州官场,骂了丽贵妃平江伯二皇子,骂了龙虎山的道士,就连圣上都没落下,说是怕百年之后史书记载,朝中jian佞作祟,而圣上不能明辨,故而以此死谏,以全陛下名声。 如今暂代首辅的内阁徐阁老看完,也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让他暂避风头! 他这哪里是暂避风头,是恨不得把天都捅破了! 奏章传进禁宫中。 顺帝正躺在榻上,丽贵妃倚靠在他的身侧侍奉汤药,娇艳雍容的面孔满是担忧:“圣上,为了臣妾,再喝一口。” “朕实在是喝不……” “不喝怎么能好呢?”丽贵妃手中拿着汤匙轻吹,音色绵软,越发惹人怜惜,“臣妾以前也不喜欢喝药,可那时在清泉寺病了,连药都没有,还是兄长夜半爬山去替我采药,摔得鼻青脸肿,才知药材珍贵……圣上,这药虽然不是臣妾亲手采的,却是臣妾亲手熬的,手都烫破了皮,您就再喝一口。” 顺帝气顺了一些,软下言语道:“手给朕看看。”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神色慌张地进来,手里还揣着一本奏章,看见侍奉床头的丽贵妃,神色更是不安。 顺帝微微不悦道:“奏章待会再拿来。” 太监为难道:“可是……” 丽贵妃反而巧笑道:“圣上看便是了,不用在意臣妾,不过药还是得喝。” 顺帝心知紧要,还是接过奏章。 片刻后,只听一声怒吼:“来人!陆无忧这个逆贼呢!” 刚停了一阵子,又开始下雪。 陆无忧沿着宫中的大道,又走回了会极门,安静地等待着,雪花盘旋而落在他的肩头,发梢,帽缘的双翅上也覆盖着一层银辉。 这位年轻又清贵俊雅的状元郎宛若一道笔直挺拔的风景线。 会极门前还能遥望见内阁和文华殿,距离他并不太远。 雪花一片片飘落,陆无忧忽然想起,似乎前朝也有一位编撰在这个鬼地方,带着一百多名大臣叩阙,大叫着“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哭喊上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