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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争杀之事,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似乎永远无能为力。 甚至还要占着陈越保护她。 末了,为着这份闺中养出的胆怯,还要谢珽这样细心护着,以负伤之躯,抱着完好无损的她走出战场。 脚底下肯定尸横遍地,血色染透。 对于任何闺中娇养长大,惯于书画音律、风雅娴静的女孩子而言,那都是噩梦般的场景,莫说去夺人性命,多看半眼都不敢。 阿嫣也不例外。 但她终究与寻常女子不同。 她是谢珽的妻子,不论往后夫妻俩会走向何方,她如今仍是陪在一方霸主身边的人。此刻只是刺客的夺命争杀,回京后还会有朝堂争斗的暗涌,哪怕不见飞溅的血色,仍牵系了万千百姓性命。 而她的良心和竭力克制却仍生出的对谢珽的情意,不会允许她袖手旁观,或许还要出力帮他排忧解难。 许多事,纵然害怕,也还是得面对。 更何况身边还有谢珽。 她早就不是被抱在怀里,被徐家祖父护在身后的小女孩了,这世间局势变幻,给她的也不止有风清月朗。 阿嫣的心底里无端生出些勇气,轻轻掀去蒙在头顶的衣裳,明澈双目望向谢珽时,藏了坚定而勇敢的温柔,“夫君放我下来吧。有你在旁边,我不会害怕了。” 她的手轻轻攥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裳。 谢珽微讶,“不怕夜里做噩梦了?” “有夫君在啊。” 这男人披荆斩棘坐镇一方,只要有他在身边,那样坚实而温暖的怀抱,足够驱散一切畏惧。 阿嫣伸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在谢珽微微俯身时下地站稳,而后紧紧牵着他的手朝早已跑空的院落走去。始于本性的恐惧被她竭力压制,清冷月光下,目光瞥见满地的血色与断剑、箭支时,无端勾起了元夕那夜的回忆。 那个时候还有司裕帮忙。 她握紧谢珽的手,试图拿说话来分散走在血泊中的恐惧,喃喃道:“若是司裕还在,肯定能帮个忙,也不知他如今过得怎样。” 极低的声音,仿佛随口喟叹。 谢珽原本还为她的胆气颇感欣慰,闻言神色微微一僵。 她这是在思念吗? 思念那个为她奋不顾身、舍身忘死的少年? 第62章 玩砸 在她耳梢轻轻啄了下,“骗人。”…… 月光照着满地狼藉, 谢珽不自觉瞥向东侧廊下。 ——司裕方才就被抬去了那边的空屋,由暗卫给他敷药处理伤口。那个少年沉默执拗,非但在今夜出手帮忙, 之前的两三月间, 其实也一直潜伏在魏州城,并未远离。此次回京途中, 他也不远不近的默然跟随,如影随形而无声无息。 却又在激战时毫不犹豫的上前帮忙, 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为保护已经嫁为人妇的阿嫣。 孤独又执拗, 凶狠而拼命。 要不要告诉她? 一股酸溜溜的感觉蓦然涌上心头, 让谢珽生出种自私护食的冲动,想将司裕藏起来, 再勿令阿嫣想起,从此相忘天涯各自安好。反正司裕潜藏行迹,只要他不说出来, 阿嫣很难知道。 但若真的这样做,未免太过卑鄙。 毕竟, 司裕固然对阿嫣有着超乎寻常的忠心, 却从未有越矩之举, 无论是出于年少懵懂还是心存顾忌, 言行皆十分坦荡。 身为杀手, 长在万云谷那样的地方, 能走到今日殊为不易, 阿嫣于他而言恐怕是这世间唯一的朋友。 直率而孤独的少年,伤之何忍? 男儿昂藏立于天地之间,胸藏万流, 气吞河山,更不该以偏狭之心骗取夫妻情分。 谢珽瞥着阿嫣神情,强压住胸口那股难言的酸意和窒闷,抬手指着廊下屋舍,道:“司裕已经帮过忙了,这会儿在那边。” “他竟然回来了?”阿嫣打死都没想到消失许久的司裕竟会出现在这里,闻言几乎目瞪口呆。 谢珽颔首补充,“也受伤了。” “他伤得怎么样?” “你很紧张?”谢珽觑着她的眼睛,存了几分探究。 “这不是废话么!”阿嫣蹙眉,小心绕过前面倒地的刺客,心里觉得他这问题简直莫名其妙,却还是补充道:“司裕是我朋友,受伤了难道不该记挂?倘若陆司马、徐典军受伤,夫君肯定也会记挂的呀。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夫君快说,他伤得怎么样?” 她的眸底浮起忧色,眼巴巴看向他。 谢珽被她那句“铁石心肠”怼得喉头一噎,不甚痛快的道:“还活着。” “那我先给夫君包扎伤口,待会去看看!” “不用这会儿去瞧?” “夫君不是说他有暗卫照看么,何况你这伤口还流着血呢,得先包扎。只要人没事,早见晚见又何妨。”阿嫣没往别处想,见瞧他腿上血色甚浓,又主动钻到他臂弯里充当小拐杖,口中还叮嘱,“那条腿别太用力了,当心撕裂伤口。” 这般回答,却令谢珽稍觉满意。 若司裕之于她,犹如陆恪之于他,那就是当成了寻常的朋友的。且两处选择,她还知道以夫君的伤势为重,总算有点良心。 乖巧温柔的人儿贴在身边,谢珽胸口畅快了不少,连同伤口处的阵阵疼痛似也无关痛痒起来。 他悄无声息地扯了扯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