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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瞧着心疼,让她先睡会儿。 他初到京城,因这回上京所谋的事情不少,暗里调了不少人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暮色渐合,外面风声细细,他在阿嫣床榻边陪伴了会儿,等小姑娘睡着了,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才换了身衣裳去隔壁院子。 陆恪等候已久。 朝廷与节度使的关系向来微妙,吉甫派了乔怀远到魏州历练,暗里眼线不少,谢珽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两地彼此防备,各自都小心翼翼的行事,寻常除了要紧消息简略递来,旁的都没递,免得往来频繁惹人留意。 如今他亲自过来,正可详细询问。 屋中一灯如豆,负责京城暗线消息的是他的亲信莫俦,长相虽不起眼,能耐却不小。扮成个杂役混入随园,有陆恪接应,自是易如反掌,此刻香茶袅袅,他将京城这几年的朝堂情形和近况悉数说了,连同南边的战事,也打探到了不少内情。 譬如那个流民之首孙猛,背后似乎另有人扶持。 ——孙猛自云南一带流窜生事,近处的安南都护府、岭南节度使都放任不管,孙猛对他们亦秋毫无犯,这事其实不太寻常。那岭南节度使和孙猛之间,似乎有隐隐绰绰的联系。且朝廷之中,似乎也有人故意瞒报消息,在平叛的事上频频做手脚,以至原就没太大能耐的禁军溃败而归,丢尽颜面。 不过这些只是凭蛛丝马迹和可疑之处做的推测,并未探明真的消息。 莫俦不便书信交代,如今正可禀明。 谢珽听罢线索,却是眉头微皱,觉得此事未必是空xue来风。 若孙猛果真有猫腻,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他将众多线索挨个列出来,叫上陆恪和徐曜,与莫俦细细推敲,最后选定了几处最值得深究的,加派人手去探。 等这些商谈毕,已是月过中天。 莫俦趁夜出了随园,谢珽起身回住处时想起一事,问陆恪,“三叔哪天到京城?” “三天之内,必定能到。” “好。派人探探诚王的防守,有些事情,须从他嘴里挖出实情。” “遵命!”陆恪应命而去。 谢珽回到屋里,阿嫣小憩醒来后沐浴盥洗毕,这会儿已经换好了寝衣,睡得香甜。床榻旁灯火都剪灭了,只有帐外留着灯烛,隔着帘帐漏进去,给她脸上镀了柔和光芒。比起后晌的疲惫,她这会儿的气色好了许多,脸颊柔润,长睫静阖,嘴角都微微翘着,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他放了心,匆促盥洗后换衣上榻,搂着她睡了。 …… 翌日清晨用过饭,夫妻便前往太师府。 侍卫已经递了消息过去,夫妻俩的马车缓缓行至时,长房婆媳和楚元恭夫妇、兄长楚密夫妇、弟弟楚宸在府外等着了。至于老夫人,她身上有一品的诰命,与谢珽和阿嫣相当,又是做祖母的长辈,自然要摆着款儿在厅上慢慢啜茶,等孙女和孙女婿来拜见。 青石巷道延绵,两侧高树白墙,熟悉无比。 阿嫣即便芥蒂长辈的偏心,对于这座自幼长大的府邸,终究有着别样的深情。血脉牵系,终究是斩不断的,出阁前母亲的殷殷叮嘱,弟弟的依依不舍,至今记忆犹新。 这一路走来,她瞧见熟悉的街巷草木,角门仆从,心中已有些按捺不住,待瞧见远处翘首而盼的双亲兄弟,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jiejie!”楚宸最先瞧见,欢悦奔过来。 阿嫣眼中朦胧,唇边却勾起了笑意,不待马车停稳便掀帘探出身子,口中忙叮嘱,“当心些,别伤着。” 七岁的男孩儿才不怕,蹦蹦跳跳满脸欢喜。 谢珽唇边也勾起笑,蹂身出了车厢,待车停稳时扶着阿嫣下来。 众人含笑相迎,各自见礼。 母亲吴氏也泪汪汪的,又怕让谢珽瞧见了不太好,背过身去擦干净,拉着女儿上下打量,连连道:“可算是回来了,身量高了不少,脸上也养得圆润了些,好,好!快进去见你祖母吧。”说着话,又赶紧让姑爷进门。 阿嫣搀着她的手应了,目光落向楚元恭。 祖父过世后,因着母女看重男儿,不太管她的心事与感受,这座府里最疼她的其实是父亲。 当日仓促替嫁,父亲并不在场。 此刻重逢,楚元恭一袭锦衣满身儒雅,那双眼睛竟也有点泛红,却还是笑着道:“女儿回来是喜事,红着眼睛做什么,你瞧宸儿多高兴。姑爷这是头回来府里,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路上想必没少颠簸,快请到府里坐吧。” “岳父请。”谢珽躬身相让。 这一身岳父叫出来,多少消了楚元恭的隐晦担忧,忙笑道:“请请请。” 一行人簇拥入府,甚是亲热。 长房的薛氏瞧在眼里,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却也不敢表露,只陪着笑跟在后面,一路走至花厅。 那里,老夫人已经坐着了。 她固然自居身份,却也知道谢珽这般铁腕纵横,论能耐根底,楚家是万万不能的。瞧着一群人走近,她也起了身,拄着拐杖往外走了两步,在谢珽与阿嫣跨入花厅时,笑吟吟道:“可算是盼到你们回来了。” “拜见祖母。”夫妻俩并肩行礼。 楚老夫人乐得脸上几乎开花,一手一个扶起来,请谢珽落座看茶,惯常的客套过去后,又笑道:“阿嫣这孩子年纪尚小,在家里时就娇养着不太懂事,性子也笨笨的,嫁过去后没给王爷添麻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