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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他承受不住么?” 曾媚筠颔首,“此毒诡谲,解药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用的药材也都极罕见,先前并未试过。” 这么说,阿嫣自然就明白了—— “要先试药性吧?” “确实。从未有过先例,贸然用在王爷身上风险极大。最好找个体弱些的,我先试了药性,才好拿捏分寸。但这些都是毒物,稍有不慎就极易损害身体。”曾媚筠素来以救人为己任,甚少碰这种毒物,寻人试毒的事到底不忍。 阿嫣又怎能让旁人犯险? 更何况,曾姑姑说了最好是体弱些的,才好辨别细微差异,像侍卫们那些身强体健的未必能看出差别。 她斟酌片刻,旋即抬眸勾出浅笑。 “那就我来试吧。” “这怎么行!”曾媚筠立时否决,“花费重金寻个差不多的,重赏之下或许会有人愿意,只是要多费些时日。你这身体好容易调养过来,何必以身犯险。倘若往后真落下个病根,受苦的是你自己。” “无妨,我愿意的。” 不高的声音,藏了几分笃定。 夕阳淡金色的光芒笼罩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容色昳丽,肌肤柔腻。眼角眉梢添了女人的柔婉韵致后,跟记忆里稚嫩天真的模样已迥然不同,而她这副沉静笃定、义无反顾的神情,更是令曾媚筠暗自诧异。 她清楚这孩子的性情,知道替嫁的迫不得已。 也记得阿嫣上次回京的时候,她诊出王府里下毒之事,这孩子不自觉流露的惊恐与畏惧。 她一直以为,阿嫣不会在谢家长留。 却未料…… “我方才还没说清楚,试毒是极凶险的事。”曾媚筠的神色转为郑重,将可能出现的状况都详细说了,道:“谢家那样的门第,步步都是凶险。汾阳王的手腕姿貌确实出挑,能令女子心折,但阿嫣,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若真出了岔子,是一辈子的事。” “我都知道。”阿嫣脸上沉静如水。 见曾媚筠还想再劝,她握住了姑姑的手,低声道:“王爷中毒之事绝不能张扬,若咱们悬赏重金,邀人试毒,定会惹人揣测,于大局无益。即便找来体弱之人,每个人体质不同,药性见效也不一样。照他们的身子用药,未必稳妥。” “比起胡乱招来的人,我的身体底子如何、用药后有几分效用,姑姑最清楚不过,也就能知道这药究竟有多少效用。周老又熟知王爷的身体,到时候商议着来治,若能将分寸拿捏得不差毫厘,能更稳妥些。” “何况,姑姑妙手丹青,我相信即使出了岔子,姑姑也能调理好。” 阿嫣牵出柔软笑意,仿若宽慰。 曾媚筠嗔了她一眼。 “若是你,我自然会竭尽全力来治,但你也不能仗着这点来冒险。毒药进了身体会如何,谁都说不准,哪怕是我也不敢保证。大局的事有男人们考虑,你即便做了王妃,也不该舍身冒险。” 苦口婆心的劝说,却未能动摇阿嫣的态度。 曾媚筠无奈,最后问她,“值得么?” “你的夫君不是寻常人。他有雄兵铁腕,只要保住性命,登临帝位是迟早的事。帝王之心深不可测,阿嫣,这般冒险值得么?” 值不值得的,阿嫣其实算不清楚。 她只是不想让谢珽有闪失。 一辈子太长,往后如何谁都说不准,但她相信谢珽,相信他抱着她闯过箭雨时,不计生死的爱护之心。 她笑了笑,眉间竟自浮起温柔。 “我愿意为他一试。曾姑姑,在我的心里,他和祖父一样,都是最要紧的人。重于一切。” 声音不高,甚至是云淡风轻的。 曾媚筠却有点怔住了。 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十分清楚先太师在阿嫣心里的分量,重于世间的任何人,甚至包括阿嫣自己。 她没想到阿嫣竟如此看重谢珽,却感觉得到这温柔言语里的深情。 半晌沉默,曾媚筠终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试试。” 但愿这孩子飞蛾扑火、孤注一掷般的感情不被辜负,但愿她的用心、她的期待、她的信任,全都值得。 …… 药性确实极烈。 阿嫣不像谢珽那样身经百毒,在初试的那晚就十分不适。 好在曾媚筠极为谨慎,一点点循序渐进,给了她慢慢适应的时间。伸腕诊脉时,曾媚筠比阿嫣自己还要清楚身体的变化,待两日之后便摸清了底细,而后停了药,一面给谢珽解毒,一面为阿嫣调理。 夫妻俩躺在榻上,各服汤药。 曾媚筠几乎衣不解带,最初的几个日夜时时守在阿嫣身边,生怕出什么岔子。 所幸医术精湛,分寸拿捏得妙到毫巅。 而给谢珽的药亦有惊无险。 五日之后,阿嫣除了脉象仍与寻常迥异,脸上已瞧不出任何异样,气色、胃口、睡眠皆与寻常无异。谢珽则渐渐清醒,体内停留甚久的毒被一点点的拔去,慢慢开始吃饭、下地,问事,脸色也有了好转,偶尔夜间拥睡,还能将阿嫣揉在怀里调戏会儿。 阿嫣怕他担心,下了命令,不许徐曜和周老透露一星半点试药的事。 那两位岂不知谢珽的性子? 若得知王妃冒险试毒,他们却没阻拦,怕是脑袋就要搬家了。偏巧事情是姑侄俩商量好了先斩后奏的,周老和徐曜得知时阿嫣已初试药性,无从挽回,便只能依命瞒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