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页
这些障碍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头一天与她比邻而居,便被提防成这样,他这眉心岂能安定得了? 勉力摁下心中不快,姜洵提起气来,纵身跃过明显是用来阻他的障碍物,借着月色摸进了内室中。 还得亏他眼力不差,接连避过了榻前用靠椅扯起的几条拦线,又见了她挂在布帐子两侧的铃铛。 姜洵唇角翘了翘,头痛的同时,又觉欣慰。 倒是会保护自己,竟连这等防护都想到了。 可也真是就那铃铛作怪,让他只能异常小心地挑开一条细缝,再就着那条细缝,眼都不错地盯起榻上小女人的睡颜。 幸好,她是面朝帐外的。 姜洵蹲在榻前,见这昔日便躺在自己身侧,甚至是窝在自己怀里的人,这会儿虽一人独寝,却也睡得正酣。 原来长夜寂寂,还真就独他孤枕难眠了。 想起曲锦萱今日在巷口与那婆子,还有那婆子带着的两个小娃娃那样亲昵,姜洵这心里头就极其不是滋味。 明明她自己也有孩子,明明他们的霄哥儿,比那兄妹二人还要惹人疼,明明,她也并不用背井离乡来这陌生地界的 姜洵目光滞涩了些,心头一阵浅浅抽疼。 她应当也是想念霄哥儿的罢?如那婆子所说,是否、是否自己说了能让她见霄哥儿,她便会回奉京?只要她回了奉京,一切便好办了 可于此刻,他却连以真面目示她的勇气都没有。 原来情怯至极,会是那般忐忑难安。 想着这些,姜洵又开始后悔没有早听到丁绍策的话。若当时答应把霄哥儿给了她,再派人暗中保护于她,那这回来寻,单霄哥儿在她身边,自己也有了光明正大接近的理由,而不是像现下这般,被她当贼似的防着,晚上又确实还要做暗贼行径,才能这样近距离看她几眼。 姜洵心中憋闷得很,可见曲锦萱睡得这样酣甜,他又不禁生出丝企盼来。 他在奉京时总是梦她,不知她的梦中,可曾出现过他的身影? 夜便是固定长短的夜,不因谁人的流恋不舍而延长,抵了时辰,月色便开始淡了,而薄明的晨曦,逐渐升起。 红霞碎开,天色大亮。 起身后,曲锦萱便与桑晴将收入室内的料材搬到了院中,在圆筛中细细拔开。待用过早膳后,仍是去往繁清阁。 只这回,主仆二人才将往前行了两步,便在巷中碰着了隔壁的新邻居。 冠发高束,身形英武修长,一袭浅青色的顺褶束袖袍衫,脚踏同色皁皮靴。 那人鼻梁通直,一双深邃莫测的眼眸中隐隐见得红丝,而颌处一圈厚密的兜腮髭须,更让他的面容显得格外粗犷。 廉大娘没有说错,这新邻居瞧起来,当真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见那人目光探过来,曲锦萱微微欠了欠身,对方则盯了她两瞬,也拱了拱手,如此,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甫一出了巷口,桑晴立即小声与曲锦萱讨论起来:小姐,你说那人是做什么营生的?怎么穿得不文不武的? 曲锦萱摇头:我也不知。 桑晴苦思半晌,兀自嘀咕道:那咱们还是多多提防为好,瞧他那幅模样,书生不像书生,武夫不似武夫的。听人说了,这种扮相不伦不类的最要当心了,多半干的不是什么正经营生。晚些我再去买几株黄针仙人掌不对,还是让铺家送几株仙人柱过去罢,半人高的那种,把墙角都给挡住了,咱们才能安心。 计划得很好,只当日晚些时候,还没等桑晴去买半人高的仙人柱,她便在铺子里头,接待到了她们隔壁院的新邻居。 繁清阁也不是没有接待过男客,只除了刚开张时处理过的、那些找茬的流子外,单独来胭脂铺子里,还面不改色堂而皇之的,除了先前那位批量采买的冬爷外,这位,便是第二人了。 当然,有他那一圈大胡子挡着,脸是否泛了红,是否有些不自在,桑晴也不甚看得清。 将好另外几位女侍手中也各有客有接待着,桑晴便主动迎了上去:欢迎客人,您想挑些什么? 挑套香奁之物。大胡子言简意赅,声音低沉浑厚,与外表亦有几分相近。 桑晴试探着问道:不知您是 大胡子倒也答得爽快:给在下娘子买的。 原来是个成了婚的。 桑晴暗松一口气,便也认真为他推荐起来。 桑晴问道:不知尊夫人平素描眉时,是喜欢墨黛、青黛,还是赭黛? 这个问题,结结实实地把大胡子姜洵给难住了。 但这也无甚,素来入铺来郎君们,少有人能答得了这个问题的。是以,桑晴便立马换了另个问法:不知尊夫人眉型如何?平素钟爱描弯月眉,还是小山眉?眉量是偏寡淡,还是偏浓密? 姜洵: 他努力回想了下:眉量适中,不浓不寡,眉型似远山,又似水雾,至于是姑娘所说的哪一种,恕在下当真不知。 沉吟了会儿,姜洵又阔气地答了句:不若,姑娘适才所说的那些,都替在下取一份罢。 作派这样大方豪爽,桑晴自是笑着应了。她从架上各取了几款眉黛放入小筐中,又顺势推荐道:尊夫人平时可会贴面靥?我们这铺中有各色花钿,金钿红钿样式也多,客人可需一并瞧瞧? --